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气魄!
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爆发!
“秦先生!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怀疑您!”
“是我们猪油蒙了心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啊!”
“秦先生仁义!我张三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了!”
之前还心怀鬼胎的工人们此刻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眼眶湿润,恨不得当场给秦烈跪下磕头!
村民们更是又惊又喜感激涕零!
所有人的疑虑和不满,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最狂热的拥护和信赖!
人群的情绪被点燃,他们自发地转过头,用愤怒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几个之前煽风点火的刺头。
“是王二!我听到他昨天说秦先生坏话了!”
“还有李四!他跟我说秦先生要跑路!”
“打死这帮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根本不用秦烈动手,愤怒的工人和村民们,一拥而上,将那几个懒汉围在中间,拳打脚踢。
惨叫声,求饶声响成一片。
秦烈冷漠地看着这一幕,没有阻止。
他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彻底肃清了队伍,也彻底征服了人心。
就在村子里人心凝聚,热火朝天的时候。
一封盖着县衙大印的正式请柬,送到了秦烈的手上。
第二天,秦烈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粗布麻衣,独自一人,走进了清水镇县衙。
县衙后堂茶香袅袅。
年过四十面容清瘦的县令周正屏退了左右所有下人。
他亲自为秦烈斟上一杯茶没有说任何客套话,只是用一种极其锐利的目光审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凝重。
“秦先生本官不喜欢听那些神仙鬼怪的故事。”
“本官今日请你来只问你一句话。”
周正身体微微前倾死死地盯着秦烈。
“你那所谓的神种究竟是真是假?它到底能不能解决我清水一县近十万百姓的粮荒?”
后堂之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茶杯里升腾起的热气是唯一在动的东西。
周正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刀子刮在秦烈的脸上。他问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官府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审讯的压力。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村民,恐怕早已吓得跪地求饶语无伦次。
但秦烈不是。
他平静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然后抿了一口。
茶是好茶,入口微苦回甘清冽。
他放下茶杯才抬起头迎上周正那锐利的目光。
“周大人。”
他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神仙鬼怪。”
一句话直接推翻了自己之前用来震慑村民的所有说辞。
周正的眉毛微微一挑身体靠回了椅背,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秦烈知道糊弄村民的把戏在真正的当权者面前,不仅可笑而且愚蠢。想要合作首先就要有最基本的坦诚。
当然是有限度的坦诚。
“我年少时曾在外流浪,机缘巧合之下救过一位奇人。”
秦烈开始不紧不慢地编造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这个故事他在心里已经盘算了一整夜。
“那位奇人不通武艺不谙世事,唯独对农桑之道有着通天彻地之能。他称之为育种之术。”
“所谓育种便是筛选良种去芜存菁,使其不断精进。大人所见的神仙菜便是我用那位奇人所传授的法子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培育出来的第一批成品。”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既解释了他种子的来源,也解释了他为何突然拥有了这等本事,还将一切都归功于一个虚无缥缈,无法查证的“奇人”身上。
周正沉默了。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他在思考,在判断。
奇人异士的传闻,自古就有。他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秦烈给出了一个台阶,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理由。
而且,这个理由,远比“山神显灵”更让他安心。
神,是不可控的。
而技术,是可以合作的。
“好一个‘育种之术’。”
许久,周正才缓缓点头,脸上的审视和锐利,渐渐被一种深沉的凝重所取代。
他不在乎秦烈说的是真是假。
他只在乎,那菜,那粮,是不是真的!
“秦先生,本官是个直爽人,就不与你绕弯子了。”
周正的身体再次前倾,这一次,没有了压迫感,反而多了一丝郑重。
“本官想和你做一笔生意。”
“你的所有产出,包括蔬菜,以及未来可能有的粮食,由县衙统一收购!价格,我们可以在市价的基础上,上浮一成!”
“作为回报,本官可以免去你名下所有田地的赋税,并且,只要你在清水镇一日,本官就能保证,再也没有赵家那样的地痞流氓,敢去骚扰你一分一毫!”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优厚!
由官府包销,等于拥有了一个最稳定,最庞大的客户。
免除赋税,更是天大的恩惠。
还有官方的保护伞。
这几乎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梦寐以求的靠山!
秦烈心中快速盘算。
周正的提议,解决了销路和安全两大问题,对他初期的发展极为有利。
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最核心的问题。
定价权!
如果让官府来定价,哪怕现在上浮一成,将来呢?一旦他被彻底绑定,就等于失去了主动权,任人拿捏。
他秦烈,绝不把自己的命脉,交到任何人手上!
“周大人的提议,秦某很心动。”
秦烈看着周正,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赋税可以照交,安全……我相信凭我自己的拳头,也能解决大部分麻烦。”
“我只有一个条件。”
他伸出一根手指。
“合作可以。但所有作物的价格,必须由我来定!县衙,只能是我唯一的,也是独家的经销商。”
周正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被秦烈的话给惊到了。
他见过贪婪的,见过愚蠢的,也见过有几分小聪明的。
但他从未见过,一个农夫,一个刚刚摆脱泥潭的人,敢在县令面前,如此清晰、冷静,且一针见血地,争夺商业上的主导权!
这不是一个农夫该有的眼界和魄力!
他那句“我相信凭我自己的拳天”,更是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周正再次靠回椅背,这一次,他看向秦烈的目光,彻底变了。
他不再将秦烈看作一个有点奇遇的幸运儿。
而是将他看作一个真正可以平等对话的合作者。
“你想要定价权……”周正沉吟着手指停止了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