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清衡赶回乡下时，刚好赶上下午上班打卡的点儿。
他没工夫多想，一进镇子就直奔养老院的项目点。
这两天养老院刚完成扩建，一楼接待室还留着新油漆的味儿。
项目正处于走访评估的关键期，若出一点差错，前期打下的基础都可能前功尽弃。
沈清衡刚把资料放到工位的桌子上，还来不及喘口气电话就响了。
“小沈，李主任找你，让你去一趟。”
听到电话那头的消息，沈清衡心头一紧，直觉不妙。
他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便走到了镇政府后院的小楼。
此时李主任办公室门虚掩着，他敲了敲，听到屋内应声才推门走了进去。
“主任，我不是故意晚来，是家里出了点事儿，昨晚临时赶回去了一趟。”
尚未等李主任开口说话，沈清衡便率先解释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待会儿我就去接着问访院里的老人，今天的访谈资料不会耽误的。”
李主任年近五十，是个老成持重的人，向来对沈清衡颇为赏识。
他此刻却只是摆了摆手，语气淡淡的开口说道：“不急，你的能力我放心。”
“坐吧。”
见李主任似乎不是因为自己迟到的事情叫自己来，沈清衡愣了愣神放松了些，刚在椅子上坐下，李主任却忽地话锋一转：“小沈，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听到这话，沈清衡顿时心头一紧。
要知道，对于体制内的人而言，恐怕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只不过自己勤勤恳恳在这地方干了这么多年，人际关系简单的可怕，哪里会得罪什么大人物？
他第一反应就是沈建川，但转念一想，沈建川的权力虽然不小，但真要动用关系在这县里搞他，未免太过了点？
想到这里，沈清衡拧着眉心，缓缓摇头说道：“没有啊，主任，我一直老老实实做事，也没跟人结什么仇。”
李主任闻言看着他半晌没说话，只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又终究没说，只是拍了拍桌子：“你小子心里有数就好。”
“这两天市里可能会有人下来，具体哪天不确定，也可能不打招呼，是暗访的形式，你注意点。”
“你在这儿做了三年，养老院这项目算是你的金字招牌，好好把住。”
听到李主任这话，沈清衡顿时两眼一亮，随即点头应下：“放心主任，我一定把工作做好。”
眼看着李主任没似乎跟自己交代的差不多了，他这才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他低头点了根烟，脑子里仍在回响着那句“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沈清衡不能排除是家里动了手，尤其是在自己表明不妥协态度之后。
但事已至此，自己只能先把自己负责的事儿做好才行。
…………
…………
养老院靠着镇南的旧民政楼翻新而建，占地不大但功能齐全，是沈清衡苦心几年经营来的重要项目之一。
虽然不知道上面为什么如此看重这个项目，还时不时的派巡查组下来暗访，但这些都是自己暂且接触不到的。
院子里种着花草，几位老人正坐在石桌边下象棋、嗑瓜子，院里的护士和志愿者来来往往地忙碌。
沈清衡换了身干净衣服带着笑容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老李头坐在那张老石桌前，正和人你来我往地下着象棋，声音洪亮得很。
“老沈啊，忙完啦？”
“来来来，替我下两步，我这老胳膊老腿撑不住啦！”
一看到沈清衡，老李头顿时两眼一亮，朝着沈清衡招了招手。
这李老头七十有八，儿女都在城里，但他过不习惯城里的日子，便干脆搬来了乡下的养老院。
“哟，您这不是下得正热乎吗？”
沈清衡笑着走过去，熟络的坐在了老李头的对面。
“热个屁，我这儿就差一车炮了。”
老李头一边把棋子推过来，一边咧嘴笑道：“你小子今天脸色不对劲，是不是谁气你了？”
沈清衡闻言愣了愣神，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哪能啊，就是没睡好。”
沈清衡坐下之后下了一步“炮八平五”，棋子落下时还带着一丝犹豫。
“嘿，小子，你今天果然心浮气躁啊，平时可不是这么冲的。”
老李头咧嘴一笑，眯着眼看向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沈清衡被他说得一愣，随即挠了挠头，干笑着开口说道：“睡眠不足嘛，昨晚回家跑了一趟，折腾得人都飘了。”
“回家？城里？”
“嗯。”
沈清衡点了点头没有多说，笑容里却掩不住一丝疲惫。
见沈清衡不愿多说，老李头也没继续追问，只是慢悠悠地把一颗棋子挪到了正中：“你小子要去市里面试的事儿，我听说了。”
“哦？”
沈清衡眉头轻挑，有些惊讶地看向老李头：“您消息真灵通啊，连这个都知道？”
老李头吧咋把咂嘴，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别小看你李叔，我啊可不光是来养老的。”
“这地方里里外外，我一张老脸还能唬得住好几个人。”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顿了顿，忽然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小子，李叔观察你不是一两天了。”
“这次去市里……你一定能成。”
“哎呦李叔，这话我爱听。”
沈清衡闻言顿时乐了，笑着接话道：“借您吉言，我这回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就等临门一脚了。”
他边说边抬腕看表，眉头皱了皱：“不过待会儿暗访的领导好像要过来，我这得抓紧布置一下。”
老李头听罢立马一脸不痛快地撇嘴：“又来！就知道你小子不肯多陪我几盘。”
“今儿个那领导来不了了，你陪我再下几盘。”
他大手一挥开口说道，语气中尽是笃定。
“啊？”
沈清衡愣了愣神，随即笑着打趣道：“李叔您不会是故意编的吧？就想让我多陪陪您？”
“您这招数太低级了，回头要是真来了，我被扣帽子，可得让您去帮我写检查。”
人越老越是小孩脾气，这时候就得哄两句了。
老李头干脆不再看他，一副气哼哼的模样把棋子拨拉到一边：“不陪就算了，我自己跟自己下。”
“哎哟，李叔，别这样，我一会儿忙完还来陪您。”
沈清衡笑着起身，带着几分哄小孩的意味：“您先热个场，待会儿我回来杀个你落花流水。”
“去去去！”
老李头扭头不理他，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了笑意。
等沈清衡走远了，老李头才慢慢从口袋里掏出老年机，翻着通讯录拨了一个号码，眼睛却依旧盯着那副没下完的棋局。
“喂，是我，你爹！”
“我刚跟人打了个赌，待会儿你不许来视察了，否则抽你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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