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衡盯着自己弟弟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许久没有出声。
汤锅里咕嘟咕嘟地响着,筷碗碰撞声响个不停,饭桌上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唯独他心里,冷得像结了冰的水塘。
“你是认真的吗?”
过了许久他才深呼一口气,语气复杂的开口问道。
而沈清然只是笑了笑,语气里还带着点儿温吞的关切:“哥,你别太较真。”
“这年头,靠谁不是靠?”
“再说了,你的材料就在那里,爸又有关系,借给我用一用,不影响你什么。”
听到自家弟弟这话,沈清衡突然就笑了,那笑意却冷得叫人发毛。
“所以……你们今天让我回来,不是因为妈生病,而是为了让我把这些年在基层的所有成果,给你弟弟当踏脚石?”
沈建川闻言皱了皱眉,语气顿时冷了下来:“别说得这么难听。”
“你是他哥,家里就你们两个兄弟,谁不为弟弟让一让?”
“你再折腾也不过就是个副科,哪比得上市里上头有人?”
“你还年轻,以后机会多得是。”
说到最后,他没好气的摆了摆手,仿佛对沈清衡失望至极。
“爸,我三年。”
看明白了家人的态度,沈清衡的语气忽然变得平静:“三年啊,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乡下条件差,房子冬冷夏热,一张办公桌坐三个人,连打印机都要排队。”
“我下村走访,踩坏了三双胶鞋,泡面吃了不知道多少箱。”
“一个人扛着材料,一页页做调研。”
“项目是我跑的,资金是我争的,方案是我写的……”
“到头来你却说这些东西,给我弟弟用一用,不影响我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仿佛下一秒这份平静就要被打破。
“衡儿,咱们毕竟是一个家,你爸也是为了你们兄弟好。”
“清然现在机会正好,错过这一次,以后就难说了。”
“你啊,不要太自私……”
赵春芬闻言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斥责的意味。
“我自私?”
沈清衡闻言忽地一笑,语气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嘲讽:“在你们眼里,所谓一家人就是我吃苦他得利,就是我下乡他升官?”
听到这话,沈建川重重一拍桌子,眼神阴沉:“够了!你以为你是谁?”
“你就这点能耐,还不都是我们一手给你铺的路?”
“你在基层混得风生水起,可是谁在背后替你擦屁股你知道吗?”
“你以为你真有本事?”
“我告诉你!这个家,你要是还认,就把材料整理好,给你弟弟用!你要是不认——”
“爸!”
沈清衡猛地起身,打断了他的话,脸色是说不出的阴沉:“我当然认这个家,但你要我把三年汗水和心血,送给一个从没下过乡、没吃过苦的投机者?”
“我办不到。”
“你要我成全他,就意味着我否定自己这三年的所有付出!”
见沈清衡态度如此坚决,赵春芬脸色也变了,声音柔了几分:“衡儿,清然是你弟弟……”
“少给我打这套感情牌!”
“是弟弟还是吸血虫,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们这般行径,我还不稀罕回来!”
说罢,他猛地拎起包,转身朝门外走去。
“站住!”
“你给我站住!你走了,这辈子就别回来!”
沈建川怒吼一声,声音如炸雷般响彻整个屋子。
随着门“砰”地一声被带上,沈建川气得浑身发抖,赵春芬面色煞白。
赵春芬望着被沈清衡重重摔上的门,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丈夫,眼中满是焦急与不安:“老沈,这小子……这不识抬举啊!”
“那政绩不给,那清然的面试可怎么办?总不能让人家面试官看不到材料吧?”
“他妈的,真是个白眼狼。”
沈建川冷哼一声,慢条斯理地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塞进嘴里咀嚼:“给不给可由不得他。”
“我早就让人把材料备份了,市档案处那边我老同学还在。”
“绩效报告、调研成果、基层佐证,全都盖好章了。”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傲慢与算计:“就算他今天不点头,过几天也得乖乖看着清然拿着这些材料进面试。”
赵春芬听得一愣,随即松了口气:“那……那就好。”
“哥虽然脾气犟,但他做事一板一眼,材料确实写得扎实,都是能拿得出手的。”
“爸安排得周全,我就放心了。”
沈清然这时也笑了笑,轻声附和道。
沈建川淡淡一笑,眼神微沉,语气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这次你就不必去面试了。”
“这次的市府办调研员早就内定了你,我和黄副秘书长打过招呼,考核名单不过是走个形式,你就在家里等通知书就是了。”
“只要材料一上报,你的基层经历、政绩、调研成果一样都不少,背景、学历、人脉统统齐全,谁还能挡得住?”
随着沈建川一番话的落下,赵春芬顿时眉开眼笑,拍着沈清然的手背:“这就对了嘛,我们家清然就是有福气!”
沈建川笑而不语,只是转头看了眼门口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至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顿了顿,冷笑一声:“他不是喜欢干基层?不是非要靠自己吗?”
“好,那我就给他机会。”
“我已经打了招呼,把他调去西北那边,山高路远,冬天风比刀子还快。”
“他不是觉得自己在基层有政绩吗?那就让他再干几年,吃点真正的苦。”
“不过……现在还不告诉他。”
“等他屁颠屁颠跑去参加市里的面试,结果被告知名单上根本没他,连候选人都不是的时候再把调令丢给他。”
“让他明白没有家里的支持,他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