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眉头微皱,看老者也不像说谎的样子,那些流民他先前也是见过的,的确可怕。
若不是有刀弓在手,还真不一定能脱身。
只是没想到,就连那些乡镇也如同凉州城一样封锁了起来。
说是封锁,其实也并不准确,若是像陈望这种手上有银子的,去哪里都能成。
大武朝的人口流动是极为困难的,几乎每个地方的户籍都被锁死了。
大多数人,在哪里出生,便是在哪里葬下去的。
例如凉州城,对于那些逃难而来的难民便是大门紧闭,因为没有户籍,当地的官府便可以不管不顾,只要能镇得住就成。
可若是手上有大把的银子,便又当作另外一番说法了。
有银子,便不是难民流民,无论到哪,都能盖上府衙的印章。
“你们到这庄子多久了?”
陈望看向薛通。
“十日有余。”
“此处未曾有山匪,流民到过?”
“山匪有时会路过,但也不会过多停留,我们大多时候都藏在了地窖里面,只有深夜才会摸着黑出来,查探附近没有人后,才会用着庄子里这些剩下的发霉米面做些饭吃。”
薛通缓缓开口,这一次,若不是两个孩子实在饿得紧,闻到了陈望他们做饭的香味,偷摸着爬了上来,否则他们不会这么快就被发现。
“至于那些流民,也和山匪们认为的一样,以为这庄子的大户把东西全都带走了,只留了座空庄子,便没进来过。”
“再者说,这庄子每隔不久,便会有城里的衙役过来看着,他们自然也就不会来了。”
陈望微微颔首,这庄子原本被凉州城府衙给收了去,会派人时不时过来看一看也是正常。
这些村人待在这里面,变相的也是受到了保护。
只不过如今庄子成了他的私有物,不归府衙管了,日后也迟早免不了那些山匪和流民的惦记。
“我可以让你们暂居在庄子里。”
陈望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
“当真?!”
薛通一脸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身后的村人们则一脸激动,不少妇孺更是当场跪下来对陈望叩拜。
“不过,我的庄子里可不养闲人,你们也不必对我叩拜。”
陈望让典虎将那些叩拜的妇孺扶起。
“住在庄子里的这些天,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吃住,不过你们也得帮我重建这庄子,若是遇到流民山匪来袭,也得冲在最前头。”
“而且丑话说在前,我这庄子是要用来开凶肆做义庄用的,庄子里免不得会停不少尸体,若是害怕或觉得晦气,你们可以当场走人。”
陈望淡淡扫过这些村人们。
“不打紧的,这世道,活人比死人可怕!”
薛通毫不犹豫,其他村人也是连连点头。
“好,既是如此,多余的我也便不说了。”
“芷宁,你再去煮点吃食,那些发了霉的米面和谷子就扔了吧,吃了会遭病。”
江芷宁点点头,又跑去伙房忙碌起来,不过这次,加入了不少妇人帮忙。
今日,已经是庄子里第二次光明正大地升起炊烟了。
薛通以及剩下的十余个汉子也跑去了庄子外边砍树,毕竟现在庄子外围的木栏大都已经被毁了个七七八八,总得先修好才行。
“望哥儿,这么多张嘴,你真打算饭食全管了?”
褚荣悄悄来到陈望面前,一脸担忧。
三十多口人,每日的吃食就得多少银子?!
“放心,干我们这一行的,要么不开张,开张足够吃好几月,你与弟兄们的月俸,会按时给的。”
陈望摆了摆手,庄子外面山匪流民来回转悠的,他们人手太少,很难短时间内将庄子里的防御设施重建起来,再者说还要顾着凉州城内,明显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在最缺的,便是人了。
只是管几间屋子,管几张嘴的事,这笔账划算得很。
“我倒不是想着这个,咱先前都是凉州城一同游街的兄弟,望哥儿能带着咱就行了,给不给银子都无妨。”
褚荣摸了摸脑袋,讪讪一笑。
他若是想挣银子,跟赵安那伙子人一样每日欺男霸女,来银子不来得更快些?
“那望哥儿,我去找虎哥儿了,跟他一同砍些木头。”
褚荣一溜烟,朝着庄子外面跑去。
“记得,路上再多搬些大石头回来!”
到了晚上,村人都回到了庄子里,外边的木栏也修缮了一点点,被陈望特意嘱咐换上了圆木,直接相互绑在一起,不留缝隙,不过庄子占地这么大,也只是杯水车薪。
而且这庄子原本的木栏并不算高。
陈望让典虎爬上顺着圆木攀爬上去。
典虎轻而易举地便翻了过去。
“不够滑,明日让人再多加高一层。”
陈望抬头,看着初具雏形的木墙,眉头微皱。
这样的程度,那些山匪和流民很轻松便能翻越过来。
他要将义庄打造成一处小型的防御壁垒,起码能够抵御得住山匪才行。
“典虎,褚荣,今晚我们仨轮番守夜,明日一早虎哥儿再去城内。”
今日庄子生了火,运气不好的话,难免不会被一些流民或是山匪见着炊烟,外边的设施又不完善,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好。
这座酒坊庄子还保留着几座用来瞭望的哨塔,想必是前任的酒坊大户用作护庄之用。
陈望三人刚想上去,便被薛通从后面叫住。
“站在塔上面虽然看得更远,但也更容易被发现。”
说着,薛通便抱住一棵大树,十分麻利地爬了上去,手中握着弹弓,腰间别着一大袋石子,瘦小的身子就窝在树梢上,夜色下,若不凑近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树上多了个人。
“望哥儿,这娃子倒是有趣。”
典虎咧嘴一笑。
“嗯嗯,初生牛犊不怕虎。”
褚荣也点点头,这薛通先前不仅没被典虎给吓着,还好几次顶撞上来。
换作其他相同年纪的,早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不是娃娃了!”
薛通咬牙,狠狠瞪了典虎一眼。
薛通的提醒不无道理,陈望几人干脆就直接坐在了空地上。
虽说薛通主动爬到树上守夜,但他们总不能真让一个少年守着整个庄子。
夜里天冷,江芷宁送来几床棉褥,倔强地高低要和陈望一同守着。
不大一会儿,便靠着陈望的肩头昏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