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铺子里依旧没有回声,赵安眉头微皱,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五百文买你们一副棺材,已经是看在望哥儿的面子上,老子可是在帮归宁堂收棺材,要知道,其他铺子里的棺材,连三百文我们都不会给的了!”
“今儿个老子就把话放在这里,你的丈夫,西街头的棍徒头子,陈望绝对回不来!”
“若还不给个准信,就休怪我们进铺子里直接取了,到时候别说五百文,一文钱你都别想拿到!”
说着,赵安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便准备直接进铺子里面。
这都好几日了,他早就没了耐心,若不是害怕陈望突然回来,他第一天就动手了。
不过就在昨日,听归宁堂的人信誓旦旦说过,陈望绝对回不来了。
所以今日他才敢如此嚣张,准备动手。
刚迈出步子,便见脚下多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影子,赵安身子不由一顿。
再看看身边其他几个棍徒,早就瘫软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安哥儿,是,是陈望他们回来了!”
赵安僵硬地转过脖子,便见陈望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陈望什么时候能骑上马了!
还有典虎,褚荣他们,足足三匹马!
“望,望哥儿早啊。”
赵安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见着陈望腰间还挎着一把朴刀!
“你们到我铺子门口做什么?”
陈望冷声开口。
“啊!”
赵安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一股热流从身下淌出,眼珠子转了好半天,才颤颤巍巍爬了起来。
“我,我是来买纸钱的。”
“哦,烧给谁?”
陈望双眼微眯,略带玩味地看着赵安。
“这……”
“烧给自己的?”
“啊对对对……”
“不对……”
赵安点头又摇头,语无伦次,心里将归宁堂那个传出消息的小厮祖上骂了个遍。
谁说的陈望回不来了,这不就回来了!
天杀的,这不明摆着坑自己么!
还未等赵安编出个好理由,典虎便直接翻身下了马,扭了扭脖子,手上关节“嘎吱”作响,一脸凶狠地走来。
“赵安,我说过,下次再见到你,得将你腿给打折的。”
一声凄厉的嚎叫声响彻整个凉州城北。
赵安被一众棍徒们抬着灰溜溜离开。
铺子里的江芷宁听见动静,见着陈望站在门口,立马喜极而泣。
奋不顾身的,就要冲过去。
“啪——”
一站起身来,脚下的锄头滑落在地。
陈望微微一怔,只见一抹红晕迅速从江芷宁脸颊两边升起。
“陈,陈郎,我不是……”
陈望走过去,一把将江芷宁揽入怀中:“不是什么?”
“怎么将家里的锄头也给带了过来?”
陈望挑眉。
“实在是他们一直纠缠,奴家才……”
江芷宁将头埋得老低。
“为什么要来铺子,我说过,你好好待在吴大娘那里就行了。”
“陈郎出去,奴家想守着铺子……”
江芷宁声音细若蚊蝇。
陈望叹息一口气,小婢妻恐怕是担心自己一去不回。
这间铺子,便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赵安他们来了几日?”
“你走之后,便日日都来,好在都没进铺子里。”
陈望点点头:“赵安今日被虎哥儿打折了一条腿,想必以后都不敢来了。”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在江芷宁面前晃了晃。
“陈郎,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陈望将木盒递到江芷宁手中。
江芷宁打开木盒,顿时眼睛睁得老大,张了张嘴,又将木盒子合了起来,推送回去:“陈郎,这个太过贵重了,奴家不能收。”
木盒里面的,是一支鸳鸯莲纹银花钗。
“这有什么收不得的,自你过门之后,这衣服平日里穿了又洗就算了,总不能让你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陈望佯装愠怒,他知道,小婢妻带来的那三两银子,都是将自己的首饰贱卖了才换来的。
江芷宁这才将木盒手下,小心翼翼收好。
“你本就长得好看,戴上这钗子会更好看的。”
陈望扯出一抹笑容:“这只是支银钗子,等日后挣了银子,再给你换成金的。”
先前当玉佩得来的那些银子早就用来买了铺子,买了马儿,贿赂代节了,等到陈望到了首饰铺子,才发现剩下的银子只够用来买银钗子了。
嗯,好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凶肆马上就能开门做生意了。
这几日就得赶紧让吴能走动走动,忽悠一些家里刚死了人的老爷了。
毕竟除了凶肆的正常运作,里里外外这么多张嘴等着自己发银子呢。
“对了,今日我们还得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江芷宁抬起头,微微一愣。
“搬家。”
陈望呵呵一笑。
府衙给的地已经到了手,他便要准备建庄的事宜了。
这段时间,要将棺材铺里的一半棺材都运到庄子里,作为停尸用。
庄子那么大,总得要看着,也正好可以住得下不少人。
至于说与死人住在一起晦气什么的,那纯属无稽之谈。
没有什么比穷更可怕,他们这一行本就要与死人打交道,若是这都怕,还开什么凶肆。
更何况,这城内不宜久住。
城里的那些老爷们若不是产业都在城中,短时间内难以转移,恐怕这凉州城里早就全是平民百姓了。
前段时间,陈望便见着不少老爷的马车队伍运着物资,从南门浩浩荡荡离开。
山雨欲来,那些大户们察觉到了,陈望自然也能察觉。
到了庄子,至少还能退可守,再不济能沿着官道继续南下往三百里外的燕州城里躲。
要是等到了狄人兵临城下,城门必然全部锁住,那时,还留在城内的人便全都成了羊圈里待宰的羔羊!
是夜,江芷宁收拾好了大大小小的行囊。
陈望与典虎依旧坐在院门前吹风。
“那个……”
江芷宁靠在门框边上,紧张地攥了攥手指,嗫嚅开口:“陈郎今晚入屋睡?”
陈望回头,愣神了好几秒,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行。”
“还有,今晚莫将奴家送去吴大娘那里……”
“不送不送。”
陈望大步走入屋内。
“啊,望哥儿,你走了我睡哪?!”
留下典虎一人在风中凌乱。
“外面不是有牛棚么,虎哥儿将就凑合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