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哥儿,照你这么一说,那狗贼又算什么啊?”
“……”
……
陈望醒来的时候早已是午后,身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披上了衣衫。
昨晚与典虎大展宏图了许久,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望哥儿,你看这地上是啥,也不知道谁画的!”
典虎惊呼一声,抬起脚底板就要将刻在土上的字符给抹掉。
“等等!”
陈望拉住典虎,后者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
“这是你嫂子写的字。”
陈望拾起丢落在一旁的树枝。
大武王朝并不似它的名字一般武力雄厚,反而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尚文轻武的风气极重。
诸如小婢妻这种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会识字写字再正常不过了。
“字?写的是啥?”
典虎挠了挠头,他不识字。
“自己看。”
陈望没好气地瞥了眼典虎,随后目光扫过土上的字迹,很清秀。
“陈郎,家中没有纸,但奴家又怕你不放心,所以便只能写在土上了。”
“奴家今早起编了些草鞋,准备拿去市上卖,兴许能挣些铜钱,陈郎放心,没有到后山去打柴,要吃的芋羹糊糊也已经煮好盖上了。”
——江芷宁
“江芷宁……”
陈望脸庞一阵火辣辣的,将人家拐骗回来做婆娘,竟然到现在才知道她的名字。
“望哥儿,我不识字,嫂子写的到底是啥啊?”
一旁的典虎一阵云里雾里,着急起来。
“哦,你嫂子煮了芋羹糊糊给你吃。”
“那可太好了,嫂子真是个体己人!”
闻言,典虎高兴地跳起来。
“别把土上的字给踩坏了!”
陈望跳起来一巴掌甩在典虎脑门上。
饭饱之后,陈望便带着典虎出了破落院子,朝城内走去。
“望哥儿,我们进城要做些什么?”
“挣银子。”
陈望捏紧了手中的玉佩。
这枚玉佩,是前晚从钱老爷祖坟里带出来的,他一直都藏着,没让人发现。
下墓一趟,挨了一顿打,总不至于一无所获。
大武上至王侯,下至平民百姓,都对生后的事情极为看重,尤其是丧葬这一方面,有着“事死如事生”的观念,再穷的人家,都有入土为安的理念,更别说那些大户人家,在墓里放些昂贵的金石玉器,彰显生前的身份地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既然决定要开“凶肆”,首先这银子就得到位。
“多少?他娘的你再说一遍!”
典虎暴喝一声,掏出双花大红棍,“啪”地重重拍在柜台上。
典当行的清瘦掌柜吓了一大跳,幸好隔着柜台还装了一扇木栏,否则这大块头指不定给他来上一棍子。
想到有木栏做了隔离,清瘦掌柜眼珠一转,恢复神情,随后咳嗽一声:“四十五两,这玉就只值这个价,我这是当铺,不是什么金店玉店,若是你们嫌少,不当不就行了?”
“更何况……”
清瘦掌柜抬眸扫了眼陈望二人,冷哼一声:“这玉怎么来的,干不干净还两说呢。”
“老东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典虎“哇呀”一声,就要一拳砸开木栏,被陈望拦住。
陈望强挤出一抹笑容:“掌柜的,这玉是我祖传的,干净得很,就是最近手头银子实在缺得紧,你看……”
“行了行了,五十两,不能再多了。”
典虎这么一闹,清瘦掌柜也不敢再招惹了,只好捏着鼻子道。
拿了银子,两人转身要走,便听身后的清瘦掌柜接着叽歪道:“有了银子便可以来赎,哦,差点忘了,你们是群棍徒,有了银子便夜宿清馆的主。”
陈望摁住了典虎,摇了摇头。
银子到手了就行,更何况,这玉总归来得不干净,脑子长了泡才会想着赎回来呢。
走出典当行,典虎在身后一阵骂骂咧咧:“他奶奶的,这么好的玉,竟然只值五十两银子,这当铺的掌柜真黑!”
突然,前面的陈望脚步一顿。
典虎顺着陈望的目光看去:“咦,那不是嫂子么?”
江芷宁挑着草鞋担子,被一个身穿破烂道袍的中年男人拦了下来。
“阿弥陀佛,这位姑娘,贫僧与你有缘,不如免费送你一卦如何?”
江芷宁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你不是道士么?”
中年男人脸色一僵。
糟了,先前骗人用的道袍还没来得及换!
不过很快,脸色又舒展开来:“这世道,为了避祸,多少人躲入了寺庙道观之中,和尚道士,真真假假,谁又能知道呢?”
“其实我是个风水相师。”
中年道人呵呵一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姑娘已是人妻了吧?”
江芷宁脸色一红。
“不过可惜,日子过得清苦。”
中年道人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恐怕,你男人要卖了你。”
“不,不是的……”
江芷宁连忙摆手,语无伦次起来。
“姑娘,我很会看相的,你男人若不是手头银子缺得紧,何至于让你这么一个美人出来抛头露面?”
中年道人瞥了眼江芷宁肩上的担子斩钉截铁道。
这世道,卖妻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能替你解卦,不知姑娘想不想听?”
“三两,只要三两银子就成!”
江芷宁摩挲着衣角,很干脆地摇了摇头,三两银子,是家里所有的钱财了。
她还得留着给陈望买棉被,给典虎买肉吃……
“三两不成,三百文铜钱也行。”
中年道人微微皱了皱眉,想想也是,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怎么可能拿得出三两银子。
江芷宁不再理会中年道人,低着脑袋就要往前走。
中年道人上前又要拦住,肩头莫名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诶哟!”
中年道人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转身正要骂,却见一个两米高的汉子如铁塔般矗立在面前,一脸凶神恶煞地看着自己。
“二,二位,有什么事么?”
中年道人讪讪一笑,却被汉子一把提起。
“典虎,给他拖到巷子里去。”
陈望冷声开口。
小婢妻江芷宁猛地一抬头,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声扑在陈望怀里。
陈望拍着江芷宁的背,后者低声啜泣:“前几日你不在,我去过了后山……”
“陈,陈郎不要卖我……”
“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卖了你的。”
江芷宁逃难而来,没了爹娘,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下,唯一能靠的,便只有陈望了。
陈望想着,既然自己将江芷宁哄骗回了家,怎么说都得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