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燕婷这小妮子是真难哄!我又是挤眉弄眼扮鬼脸,又是搜肠刮肚讲些逗趣的荤段子,费了好一番功夫,她总算收住了眼泪,接着“噗嗤”一声破涕为笑,最后干脆呲着大牙,笑得前仰后合的,那模样倒把刚才的委屈劲儿全抛到九霄云外了。
我摸了一把头上得汗,看她情绪终于稳定了,我便和王云飞摆开酒杯,就着几包花生米对饮,酒过三巡,也慢慢聊起了这七年各自的遭遇……
他指尖捏着酒杯转了两圈,声音沉了些:“当年听战友说你在东海市,我没多问就揣着行李赶来投奔你,哪成想到这儿,就一直找不到你的人,你的电话也一直关机!”
他顿了顿,灌了口酒,“我到处打听你的消息,跑遍了能问的地方都没结果,干脆就留在这里了——总想着说不定哪天能撞见你。”
话锋一转,他苦笑着摇头:“后来遇着个女的,原以为是能过日子的人,结果把我那点退伍费骗了个精光,连带着真心也落得一场空。”
说罢他抓起酒瓶,手腕轻轻一倾,琥珀色的酒液便顺着杯壁滑进杯中,转眼就满到了杯口。
他没歇气,直接仰起脑袋,喉结快速上下滚动了两下,一杯酒就见了底。
放下空杯时,杯底与桌面碰撞出一声轻响,他抬手用胳膊随意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声音带着沙哑:“从那以后我换了住处,在这儿一住就是三年多。”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带着点自嘲,“这几年啊,天天就靠喝酒解闷,白天懒得出门,晚上就熬着夜打游戏,日子混一天是一天。”
说着,他抬手摸了摸头顶上的那两撮不多的头发,干笑两声,“你瞧瞧我现在这副模样,跟以前认识你的时候比,是不是判若两人?”
“唉……我这七年,就一直在号子里蹲着呢。”
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杯沿,声音沉了沉,“你也清楚我以前是干啥的,那年因为我的失误,过失杀人,一判就是七年。”
话落没再多说那些糟心事,只端起酒瓶晃了晃,“啥也别说了,老天爷能让咱哥俩再遇见,这就是天意!”
说着我一把握住酒瓶,手腕一倾,先给他空了的杯子满上,又给自己续了大半杯,酒液撞在杯壁上,溅起了细碎的酒花。
“没错!喝!”他刚端起酒杯要跟我撞,旁边突然传来周燕婷的声音。
她手里捏着刚刚那半杯雪碧,腮帮子微微鼓着,嘟着嘴一脸不乐意:“你们少喝点啊,一会儿别喝醉了!”
那语气软乎乎的,带着点没说出口的担心,倒把我俩刚上来的酒劲都冲散了几分,我赶紧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哎?你咋认识这妮子的?”王云飞忽然把声音放轻,夹着花生米的手停了下来,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
没等我答,他又赶紧补充:“对了,燕婷是我邻居——这妮子又漂亮又可爱,我有时候喝多了没个正形,会跟她开两句玩笑,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说这话时,他还悄悄抬眼瞄了下坐我身旁的周燕婷,语气里满是怕我误会的小心翼翼。
我听了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瞧你这紧张样,我还能跟你计较这个?”
说着朝周燕婷那边抬了抬下巴,“这妮子心大,你那点玩笑话,她估计转头就忘了。”
周燕婷听见动静,当即仰着脑袋朝我们这边瞥了眼,鼻尖轻轻一哼,带着点不服气的小模样,却没接话,只转回去捧着雪碧杯,指尖点着手机屏幕看小说,连嘴巴上沾了点花生碎都没在意。
“你说我怎么认识的她?这事说来话长咯。”
我端起酒杯抿了口,慢悠悠开口,“这不我上个月刚从里面出来,那天晚上没地儿去,想着去网吧将就睡一晚,刚好撞见她被个胖子骚扰。”
王云飞听了眼睛一亮,往前凑了凑,手里的酒杯都忘了端:“哦?还有这事儿?那后来呢?你肯定没让那胖子得逞吧?”
他这话音刚落,原本低头看小说的周燕婷忽然抬了抬头,虽没搭话,指尖却悄悄停在了屏幕上,耳朵也微微往我们这边偏了偏,显然是也想起了那天的事。
我顿了顿,想起当时的混乱劲儿,又道:“我瞅着不对劲就出手帮了她,没成想那胖子是个混混头子,转头就叫了五六个人追我们。”
“最后我一个人哪敌得过那么多手,还是受了伤。”
王云飞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声音也沉了下来:“那伙人没下死手吧?你伤得重不重?”
我摆了摆手,顺势将右胳膊的衣袖往上撸了撸,直到那道长长的刀疤完全露出来——深褐色的疤痕顺着上臂弧度延伸,边缘还带着些未完全褪去的淡红,看着仍有些扎眼。
“玛德这些畜牲,给我这胳膊和后背砍伤了,头上还被他们狠狠挨了几下钢管。”
我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疤印,又道:“当时满脑子就想着护着她跑,后面那畜牲找到机会追着我打,我抱着蜷缩在地上。”
“后来警察来了,他们不来,我估计我要去见上帝去了。”
我放下撸着袖子的手,语气里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当时我被打的躺在地上,跟条死狗一样,脑子昏沉沉的,就听见她在旁边哭,声音抖得厉害,直到看见警灯闪进来,我才松了口气,之后就啥也记不清了。”
这时我瞥见旁边的周燕婷正望着我,眼眶里又开始泛起水光,忙不迭朝她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的哄劝:“哎……哎赶紧给我憋回去,你是不是还想我夹着太监音哄你啊?周娘娘!”
周燕婷被这话逗得“噗嗤”又笑了,她伸手抹了把眼角,嗔怪似的瞪了我一眼:“谁要哭了,我就是……就是想起那天有点吓人。”
王云飞在旁边看乐了,端着酒杯打趣:“瞧瞧你俩这模样,我这单身狗真羡慕啊!”
这话一出口,周燕婷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我也跟着有点局促,赶紧端起酒杯喝酒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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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直聊到了深夜,桌上的花生壳堆了半尺高,冰箱里存的啤酒、洋酒也被我和王云飞喝了个底朝天。
空酒瓶东倒西歪地靠在桌边,我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眼前的人影都开始晃,说话也带了点大舌头:“飞哥……咱今儿个……算喝透了!”
王云飞比我也好不了多少,撑着桌子才晃晃悠悠,嘿嘿傻笑着拍我肩膀:“这才哪到哪,一会儿我们出去……”
他话还没说完呢,脑袋一沉,“咚”的一声就栽倒在沙发上,没两秒就传出了震天的呼噜声,嘴角还挂着点没擦干净的酒渍。
我看得直乐,摇摇晃晃地撑着桌子站起身,走过去架起他的胳膊往肩上搭——玛德,这吨位属实是有点沉啊!
我咬着牙扶着他一步一步往卧室挪,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嘴里还嘟囔着:“你小子这点酒量……净几把吹牛逼,喝不下还逞能……明儿醒了有你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