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手续在窗口盖下最后一个章时，我长长舒了口气，转身就看见周燕婷已经把东西收拾妥当。
一个深色背包放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拉链拉得很严实，只看外观就知道分量不轻。
我走过去弯腰拎起，左手刚扣住背包带，就被那沉甸甸的坠感拉了下，指腹瞬间传来清晰的勒意。
“慢点走，小心别扯着伤口。”
她走在我前面，时不时回头看我手臂的动作，声音里还带着点不放心的叮嘱。
“没事，我用左手提，不要紧的。”
我跟着她往医院外走，脚步放很得缓，背包贴在腿边轻轻晃着，里面的东西偶尔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忍不住低头扫了眼背包，想起了里面的物件：最上面是两套叠得方方正正的棉质衣服，浅灰色的卫衣和卡其裤，是我入院时，她趁我输液时出去买的。
当时她抱着衣服回来，还献宝似的让我摸面料，说“软和，贴身不磨伤口”。
我那时没好意思说，其实我自己的行李早没了。
在网吧，为了把她从死胖子手里救走，我自己的包还扔在包厢角落，里面有我的衣服，最可惜的是林教官给我的那本档案资料我放在了那个包里，等我现在出院再回去找，估计早就没了踪影。
除了我的衣服，背包里剩下的全是她的东西。
迷你电饭煲是她特意带来给我熬粥的，说医院食堂的粥太稀。
不锈钢水壶总装着温好的水，她怕我喝凉水刺激喉咙。
几样常用的化妆品被她放在透明收纳袋里，连瓶瓶罐罐的棱角都裹了软纸。
甚至还有一包塑料衣架，是她上次洗了我的衣服，发现医院晾衣间的衣架不够用，特意从家里带来的。
这些零碎的物件堆在背包里，沉甸甸的压着手心，可我却觉得这重量一点都不恼人。
每一样东西碰在一块儿的声响，都像是她这些天忙前忙后的细碎身影，裹着暖意，顺着掌心慢慢往心里渗……
“快走啊，懵在那里干嘛？”
周燕婷停下脚步，转身冲我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点雀跃的催促，眼尾弯得像月牙。
见我抬头，她立刻抬手指向不远处的路口，指尖朝着那抹醒目的红色晃了晃：“你看，前面就是那家火锅店！我之前查过，他家清汤锅的菌汤底特别鲜，还能加你爱吃的玉米和萝卜。”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路口拐角处立着块红底黄字的招牌，“老灶火锅”四个大字在夕阳下亮得很显眼，门口挤着一堆人，连挂在墙上的红灯笼都透着股热闹劲儿。
她见我望过去，又走过来拉了拉我的袖子，脚步已经不自觉往那边挪了小半步：“快走吧，我早就想带你来了，你刚出院，正好补补，事先说好的，只能吃清汤哦。”
说最后一句时，她还故意皱了皱鼻子，带着点假装严肃的模样，眼里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
我被她这副又期待又较真的模样逗笑，跟着往火锅店走，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刚到店门口，暖融融的热气就裹着菌菇的鲜香扑面而来，驱散了初春的凉。
她熟门熟路地拉着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就把菜单往我面前推：“你看看想吃什么菜，牛肉、虾滑这些都能点，我记得你之前说爱吃嫩牛肉。”
我看着她眼里亮闪闪的笑意，抬手拍了拍裤子口袋，触感隔着布料传来，钱包鼓鼓囊囊的，心里也跟着踏实。
“我都行，今天我请客，你随便点。”
话落时，我忍不住补了句，“这钱是昨天在医院楼下的自助机取的，取了一万，够咱们吃好几顿了”。
她闻言画圈的笔顿了顿，抬头看我的时候，嘴角还勾着笑：“谁说要跟你吃好几顿了，先把今天这顿吃好再说吧。”
说着又低下头，笔尖在菜单上“唰”地画了个圈，精准落在“清汤菌菇锅”那栏，半点都没犹豫。
等服务员过来，她还特意把菜单往对方那边递了递，声音放得软和：“你好，麻烦汤底少盐哦，我朋友刚出院，吃不了太咸的。”
“对了，再加两份玉米和萝卜，玉米要甜一点的，谢谢啦。”
服务员刚点头应下要走，我忽然想起昨天林峰发来的消息，问我什么时候出院，还叮嘱我出院后请他吃饭。
我抬眼看向周燕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沿：“对了，要不……把我朋友叫来一起吃吧？”
她正拿着茶杯倒温水，闻言动作一顿，眼里闪过点疑惑，随即又弯起笑：“是哪个朋友呀？男的女的？”
“男的呀，就是之前帮我处理警局事情的那个，今天出院我都忘了给他打电话了。”
话刚说完，我指尖刚碰到口袋里的手机，动作就僵住了。
脑子里突然回放她刚才的话，那句“男的女的”像颗小石子，猝不及防砸进心里，漾开一圈软乎乎的涟漪。
抬眼看向对面的周燕婷，她正低头用小勺搅着杯里的温水，灯光落在她那红扑扑的小脸上，显得楚楚可人。
心里又慌又有点甜，像揣了颗刚剥壳的糖，连指尖都跟着有点发烫。
我清了清嗓子，故意放慢了掏手机的动作，试探着开口：“你刚问男的女的，该不会是……怕我叫个女生来，抢了你点玉米的风头吧？”
她搅水的动作猛地停住，抬头用那圆溜溜的眼睛瞪我，伸手狠狠掐了下我的胳膊肉：“谁跟你抢玉米！我就随便说说，你少瞎琢磨。”
“哎……哎哎，疼啊，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望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赶紧求饶。
她放开了掐着我软肉的手，哼了一声，低头又开始涮自己的杯子，没再理我。
我被她这又气又笑的模样逗得心头发软，也不戳破，只笑着掏出手机：“好好好，是我瞎琢磨。
“那我现在给我朋友打电话，问问他这会儿能不能过来。”
拿出手机，播通了林峰的电话，一阵忙音过后响起了林峰的大嗓门。
“陈默啊？有事吗？”
“我今天出院了，在医院门口的一家火锅店吃饭呢，你直接过来吧，你这会儿有空不？
话刚说完，听筒里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在抓外套。
“出院了啊，这好事啊？终于等到你出院请我吃饭了，今天必须狠狠宰你一刀哈哈哈！”
说着他又顿了顿。
“额……我这里还有个你认识的老朋友，听说你出院了也想来看看你行不？”
林峰这话一出来，我捏着手机的手顿了顿，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他说的“认识的老朋友”？我脑子里过了一圈，却没头绪。
我下意识往周燕婷那边看了眼，她正低头用湿巾擦筷子，侧着耳朵听见电话里的动静，也抬了抬头，眼里带着点好奇。
“老朋友？谁啊？”我追问了句，心里琢磨着，该不会是之前六组的兄弟？可林峰跟我其他战友不是一个编队的啊。
听筒里沉默了两秒，接着就传来林峰带点促狭的笑：“你别急啊，来了你就知道了，人家听说你出院，特意绕路过来的，总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铁了心要带这人来，压根没给我拒绝的余地。
“行啊，既然是朋友就一块来吧！”
我心想着一定是我之前六组里的兄弟，便一口答应了他。
“行，就是在医院门口吧？我们差不多10分钟就到！”
挂了电话我心里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这朋友到底是谁？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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