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之上一片狼藉。
残肢断臂散落满地，滚石檑木到处都是。大战过后，明军士卒们伤亡可着实不小。不仅守城军遭到重创，连协助守城的青壮都有不少死去。
残存下来的士卒们，一边将伤者抬往后方，一边将尸体运到城下，打算将其堆放在一起集中处理。
“虎子，过来帮我一下。”
说话的是一名叫做老潘的守城军老卒。
方才的战斗中，他一直带着虎子在抵御贼寇。作为曾经从边军退下来的老人，老潘的战斗意识跟技巧都不是普通守城军士卒能比的。
也靠着他锤炼出来的本事，虎子才得以平安无事。虽然脸上不小心被划出一道口子，可相比起那些战死的同袍，虎子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师傅，我来了！”
虎子放下手中的尸体，小跑到老潘面前。他接过老潘手中的绷带，紧跟着为其重新绑住手臂上的伤口。
“老了！不中用了！”
“要搁老子当初在宣府的时候，就这样的贼寇老子一次能干掉七八个......”
老潘嘴中振振有词。
“师傅，您说这场仗得打到什么时候？”
虎子下意识问出一句。
“快的话用不了一个月......慢的话或许要半年甚至更久......”
“啊？时间差这么多吗？”
“守不住的话，一个月不到就能被拿下了！守得住的话，靠着城里的粮食，说不定我们能支撑至少半年......”
“到时候我们扛得住贼军不一定扛得住，说不定那时候就退兵了......”
老潘解释道。
虎子听到这里若有所思。
“不是说辽东那边的兵要回来勤王吗？怎么现在都没个影儿？”
“勤王？勤个屁！山海关到京城才多久......要老子说，关外的兵要回来的话早回来了，这都过去多久了.......”
“那万一京城没被攻下来，关外的兵不怕皇上处罚吗？”
“怕个球！皇上都自身难保了.还想处置他们？要我说，指不定现在皇上正躺在哪个娘娘的寝宫里吃鱼......”
老潘说到这里忍不住坏笑一下。
“吃鱼？”
“鲍鱼啊！没听说过？你他娘的不会还是个生瓜蛋子吧？”
就在两人正聊天之际，一道呼喊声惊醒了城头上的所有人。
“皇上来了！”
不知道是谁先喊的，紧跟着将士们全都吃惊地站起身。包括正在瓮城之中观察情况的提督吴襄都走了出来。
“皇上来了？”
“哪儿呢？”
在将士们一脸困惑之时，突然，城楼旁边的梯子上，一道穿着金色鱼鳞甲的男子大步登上城楼。
他的目光凌厉而有神，面容消瘦，尽管身体看起来并不那么强壮，可他整个人的气势却丝毫不弱。
若不是提督吴襄马上跪倒在此人面前，将士们还真不敢相信这就是皇帝！
“末将参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襄正要跪倒，朱由检直接伸手将其扶住。
“吴提督，这是军中......不必多礼！”
其他的将士们在吴襄之后跪下，朱由检也同样冲他们摆手，“将士们，都平身吧！非常之时，不必讲究那么多......”
“末将谢过陛下！”
一道整齐的呼喊声出现在城头上。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士卒们已然都兴奋起来。谁都没有想到，在战局如此激烈的情况下，皇帝竟然真的敢来到军中！
这样的勇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将士们，朕来这里只为两件事情，一是把朕答应你们的五十万两赏银全部发给你们，二是朕想来看看你们......”
“你们是大明的将士，是为了京师数十万百姓在抵御贼寇，也是为了朕......”
“大明有你们这样的将士，是国家的福分，是朕的幸运......不论这一次的战事结果如何，朕都感激你们......”
“感激你们为大明所立下的汗马功劳......”
朱由检几句话说完，整个现场安静了几秒钟。
他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
正犹豫之际，没想到下一刻马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呼喊声。别说是普通的将士们，就是吴襄此时也被朱由检的话给感动到了！
以往在朝廷的高官们眼中，大头兵不过就是一堆数字罢了！
武将又如何？
不过就是朝廷养的一条猎犬，让你咬谁就咬谁！在文臣们面前，他们是很难抬起头来的！文臣们也完全瞧不上他们，说喝你兵血就喝你兵血！你又能如何？
而如今，皇帝冒着巨大风险亲自来到阵地上，不仅给他们发赏钱，还对他们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哪怕只是装装样子，也足以让许多人感动落泪。
“皇上万岁！”
最先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站在角落中的老潘。
老潘本来还对皇帝不屑一顾，可看到皇帝亲临之后印象便已然有所不同。如今皇帝再说出这番话，老潘心中全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圣上英明啊！都是圣上的身边有奸臣蒙蔽了他.......”
随着老潘的喊声响起，在场的士卒们全都跟着喊了起来。
一时间，城头上士气大涨。
「威望值+1」
「威望值+1」
听到系统不断传来的提示音之后，朱由检的心情别提有多高兴。趁着这个机会，他也赶忙让人把西直门这边的兵饷给发放下去。
“赏银每个士卒都有！”
“青壮亦是如此！”
“若是不幸战死者，按照名额登记在册，之后将其赏银与抚恤一同送与家中.......”
朱由检有条不紊安排着各项事宜。
他这个皇帝的到来其实并不需要做太多事情。
不必瞎指挥，也不必多说什么，哪怕只是站在这里，就足以安定将士们的心。
待到一切安排稳妥之后，朱由检也来到城楼最高的位置。
他抬起头朝着远处看去，此时，城外的闯军已全部退了回去。城楼之下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战死的尸体，闯军的居多，也有少数掉落下去的明军士卒。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看起来今日战事已毕，一切都将暂时归于沉寂。
“皇爷，要不咱们回宫去吧？”
王承恩来到朱由检身旁小声说道，“天儿都这么晚了！您再不回去的话宫里都该担心了......”
朱由检摆摆手。
“朕今晚不走了！”
“等一下再去其他地方巡视......先把这些银子发下去再说！”
朱由检这时候还不知道，就在方才他与士卒们讲话之际，城楼上的叫喊声已经被城外的闯军大营给注意到了。
此时，城外大营的一处小山包上，李自成正站在不断观察着城头的状况。
“老刘，刚刚听到了吗？”
李自成问一旁的刘宗敏。
“什么？”
刘宗敏有些疑惑。
“明军将士全都在喊皇上万岁！孤怀疑，会不会是崇祯亲自到西直门来了？”
“不可能！朱家王爷一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的皇帝难道会不一样？闯王，你肯定是听错了......”
“不！”
李自成显然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孤的耳朵不会听错的！”
“等一下你去老营挑出五百精锐，再晚一点的时候，我们去城楼上偷袭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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