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漫天，寒风呼啸。
宣府镇的城墙外面，数以万计的闯军士卒正藏于营地之中。而在城头上，宣府守军同样如此。
鏖战数日以后，这场战事从激烈转变为僵持。
随着大面积风雪的降临，闯军想要攻破这座大明军事重镇的想法基本已经宣告破灭。
西北侧的大营之中，李自成身披战甲正在带兵巡视。
即便他的脸也冻得通红，浑身都忍不住颤抖，可他仍咬着牙去各营慰问将士们。一旁随行的李过见状，也忍不住拿下一件裘衣披到李自成身上。
“拿走！”
李自成咬着牙回道，“孤披上这东西算什么？”
“将士们都在雪地里冻着，我穿着这东西岂不是让人嚼舌根？”
说着，李自成又把李过身上的裘衣扯下，“你也别披！你是孤的侄子，将来说不定要从孤手中接过大权......现在不能这样干，明白吗？”
李自成冲着李过瞧了一眼。
李过心领神会，当即把裘衣递给身后的亲兵们，而后只穿着铠甲在雪地里跟李自成巡视。
如此冷的天气，穿着铠甲可是无法御寒的。
不仅如此，冰冷的铁甲还容易让皮肤沾染到一起，一旦沾得太牢固，甚至有可能在卸甲的时候硬生生扯下一块。
“大王来了！”
李自成走到一处壕沟前，一名窝在坑里的闯军士卒激动地喊了一声。
他这一喊，其他士卒跟着兴奋起来。
李自成也一脸笑意走上前去，他拍了拍士卒的肩膀，出声关切道，“怎么样？还能撑得住吗？”
士卒看到李自成如此态度，也不由得感动落泪。
“大王，没事......额扛得住！额们延安冬天的时候冻得跟球一样......这算个锤子嘞！额不怕......”
士卒开口回道。
尽管嘴巴上说的是不怕，可士卒的双腿都在忍不住哆嗦。
李自成看到这一幕有些心疼。
“把孤的酒拿过来。”
李自成说。
很快有人把温过的酒递到李自成手中，李自成先是主动饮下一口，紧跟着把酒壶递到士卒手中。
“不愧是额们陕西的娃娃！是条汉子......”
“来！喝一口......”
李自成用乡音开口对士卒说道，“等这场仗打完，老子领你们去逛窑子......给你们一人叫一桌吃的，再一人安排一个婆娘......”
“到时候你们只管鼓劲就对嘞......”
此话一出，壕沟中的士卒们纷纷大笑起来。
酒壶也在不停传递着。
冬日里的高粱酒可是好东西，哪怕只饮下一小口，整个人的喉咙里仍然会像喝烧红的刀子一般暖到胃里。
不过片刻，身体便开始产生一股燥热，以此来对抗身体外的寒冷。
巡视完营地之后，李自成来到刘宗敏的前军。
与李自成不一样，刘宗敏的前军大营可是暖和多了！
李自成刚一掀开帘子进去，就感觉一股暖意顿时掠过全身。只见营帐里放着数个烧红的炭盆，刘宗敏不仅坐在貂皮堆积的椅子上，甚至还叫来了两个丫鬟暖手暖脚。
“你他娘的......”
李自成见到这一幕忍不住骂出一句，“老子在外面吃苦，你倒是会享受......”
刘宗敏抬头看到李自成进来，并未有丝毫害怕。
他不慌不忙直起身子，把手从丫鬟的衣服里收回来后，才示意两名丫鬟退下。
“闯王，你怎么来了？”
刘宗敏虽然不怕，却还是把椅子让给李自成，自己则是站到一旁。
李自成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过去。一旁的李过也扯来一盆炭火，放到李自成面前由他烤手取暖。
“老刘，我刚去各营巡视了一圈......这场仗越来越不好打了！”
“营中有不少人冻伤，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只能退兵了......”
一旁的刘宗敏并未着急回答，他从烧热的水壶中倒出一碗热水，紧跟着递到李自成面前。
李自成接过小口喝了起来。
“闯王，要不是这狗日的破天气，前两日宣府就能被我们给拿下了......”
“不如再等等吧！”
“说不定过几日雪就停了......这一次机会难得啊！朱家皇帝竟然敢把太子派到这里，如果我们能抓住太子，那我们手里可就多了一点筹码......”
刘宗敏道。
李自成有些纠结。
“再扛几日，粮草的问题怎么办？”
“大同未灭，如今粮草只能绕道应县广灵一带，我担心万一打不下来，一旦粮道被断，我们的处境可就......”
这下李自成跟刘宗敏两人都沉默了！
明军现在是怂，可一旦他们主动出击，那闯军现在战线过长的问题就会马上暴露出来！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匆匆赶至营帐外面。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自成的军事牛金星。
牛金星是闯军队伍中为数不多的读书人，在天启七年中了举人，后来被亲戚诬告，从而革去功名充入军中。
崇祯十三年的时候，经李自成部将李岩介绍，牛金星成功加入李自成麾下，为李自成的大顺政权做出了极大贡献。
“闯王！”
牛金星一路小跑进来，“臣终于找到你了！”
牛金星大口喘着粗气，看起来是累坏了！稍作休息之后，他直接挥手示意营帐内的士卒全都去外面，只留下李自成三人。
“军师，这是作甚？”
刘宗敏有些诧异。
李自成也面露疑惑之色，却没有着急做声。
“京城那边传消息过来了！”
牛金星终于揭露谜底，“那人告诉我们，京城现在兵力空虚，城中也无比混乱......”
“大王，现在正是我们进攻京师的好时机啊！”
牛金星脸上全是亢奋之色。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只要我们攻破京城杀死皇帝，那以后怎么样不还是我们说了算吗？”
“到时候皇帝死了，北方就是我们的！大同和宣府难道还要继续顽抗？”
“朱明在南方已无可战之兵，待北方大定之后，我们趁机南下，定能一举荡平江南......大王，统一江山指日可待啊！”
牛金星的话确实刺激到了李自成。
尽管他没有马上表态，可他眼神中的灼热已经出卖了他。
“军师，京城那边的消息靠谱吗？”
刘宗敏还是有些不放心，开口问出一句。
“刘将军，你放心吧！”
“传消息的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小人物.....”
刘宗敏还有些迟疑。
可李自成却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下定决心。
“孤赞同军师的意见！”
“反正如今也攻不下宣府，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冒险一事......孤记得军师说过，两百年前明成祖也是孤军深入，最后攻破应天府拿下帝位......”
“他可以，孤为什么就不行？”
李自成站起身朗声道，“传令下去，待下一批军粮运到蔚县之后，大军便从宣府绕道前往怀来直抵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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