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雾霭笼罩，北京城的三月灰蒙蒙的，街道上到处都弥漫着一股严寒与萧瑟。偶尔一阵风起，还有些许黄沙拂面而过，直刮得行人根本抬不起头。
外城西侧的一条胡同里，一名守城的小兵刚交接完回到家中。
这一片到处都是简陋低矮的土房，住着的也是京师里的贫苦老百姓。
“娘！我回来了！”
汉子推门而入，进屋以后，先将身上的披风拿下，紧跟着又将帽子挂在旁边的架子上。
“虎子！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坐在榻上的是一位老妇。
她看起来面色憔悴，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说完话后还止不住咳嗽几声。
“娘！打今儿起以后都是这个时辰......上面的命令下来了，现在京城戒严，不止我们，张大人他们也都跟着天天守门呢！”
虎子一边说着，一边将怀里揣着的炊饼拿出来。
“娘！我刚买的，您趁热吃......”
虎子将饼递过去。
老妇将饼接下，却又掰开分出一半给儿子，“娘不太饿，吃不了这么多......”虎子并未接下，而是推了推老妇的手。
“娘！您就吃吧！儿子回来之前吃过了！”
“胡说！娘还不知道你小子......”
老妇道。
“娘，您不知道，今儿早上我们刚刚领了欠饷.....听说是陛下亲自派人筹集的饷银，儿子领了7两银子呢！”
虎子说着，没等老妇高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赶忙站起身来。他拿起帽子和皮肤，穿着就准备朝外走。
“儿呐！你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要出去？”
“娘！我刚刚买炊饼的时候听说城里的米涨价了！儿子得去米行看看......咱家里也快没米了，得买一点存起来......”
“万一贼人真打到京师来，那时候想买可就晚了......”
虎子很快出了家门。
早年丧父的他一直都是跟母亲相依为命。
家中没有田地的他们此前可谓是贫困不已，后来机缘巧合，经人介绍混进去吃上了公家饭，虽然累了点，可总算比之前稳定许多。
虽然守城军的饷银总会拖欠，可大部分时候，他们还是能捞上一点油水的。
靠着这样的日子，虎子勉强养活着自己与母亲。可惜世道不太平，虎子这样的穷人也没能说上一个老婆。
街道上的行人并不算多，许多商铺都已关门歇业，城中一派萧条景象。虎子一路往东走，距离米行越近，路上的人就变得越多。
到达米行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一大批人挤在那里抢着买米。
“娘的......这么多人！”
虎子迅速加入抢购的行列，凭借着自己还算壮硕的身板儿，虎子很快挤进人群之中。
“小哥，现在米什么价？”
虎子问。
负责装米的店小二开口回道，“一斤五百文！”
“五百文？”
虎子吓得整个人都一哆嗦，“上个月不是才一百文吗？这么贵？你们怎么不去抢？”
店小二听到这话不耐烦地回怼，“那上个月你怎么不买？”
“现在山西那边正在打仗，就这米价还算低的......你爱买就买，不买就别在这里挡着别人......”
一旁抢米的人也在这时候跟着帮腔。
“喂！你买不买？你不买让我来！”
“不买闪远点儿......我家还等着米下锅呢！”
虎子本来是不想买的，毕竟发下来的欠饷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当。一两不过上千文钱，算下来仅仅只能买上两斤米。
他所有的身家加到一起也不过能买十几斤！
就这点粮食，能让他跟母亲支撑多久？
“曹！这狗日的世道！”
虎子忍不住骂了一句，紧跟着一咬牙，“买！先给老子来四斤......”
买了米的虎子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去附近的市场上转悠，打算再买点其他的食物储存起来。
毕竟，谁也不知道战事会不会出现在京城，一旦真的发生，储备足够的粮食绝对是有必要的。
然而，他在路上转悠了许久，都没看到一家有货的铺子。无一例外，不论是卖菜的还是卖肉的，全都已经被抢购一空。
这时候虎子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再三思索后，他折身返回米行，打算多买一点米回去。
到了米行门口以后，米行的人比之前还要多出不少。
这回虎子废了好大力气才挤进去。
“小兄弟，给我再来三斤大米！”
虎子一边说一边掏钱。
然而，他的钱都还没拿出来，店小二的话就让他顿时一脸震惊。
“现在米价一斤一两二钱银子......”
“什么？”
虎子眼睛都红了，“这么贵？他娘的......你们米粮老板的良心让狗吃了是吧？”
店小二没搭理虎子，只是来了一句，“爱买就买，不买等一下可就买不着了！”
虎子站在原地愣了一下。
店小二的话让他产生了浓重的危机感，略微犹豫之后，虎子还是做出决断，“买！给老子来四斤......”
“他娘的！老子不过了......”
岂料，话音刚落，店小二都还没接过装米的口袋，米行就有一人站出来挂上一块牌子。
“今日米已售完！”
牌子挂上去之后，米行的伙计们很快关门歇业，只剩下现场一群没有买到米的百姓。
“怎么就卖没了？”
“快去南边儿瞧瞧！说不定那里还没卖光......”
“就是。现在不抢，指不定明儿又是另一个价格，这狗日的世道！真是不让咱们这些苦哈哈活下去啊！”
百姓们骂骂咧咧离开了！
虎子此时也无可奈何，只能跟着人群到处抢米，企图在这糟糕的世道中寻得一点活路。
深夜。
皇城之中，东暖阁内，此时的朱由检并未休息。
王承恩在他身边，一边给他捏脚一边讲述着城里的各种消息。
这些都是朱由检特地安排给王承恩的任务，让他每天都收集城中的各种消息，以便让朱由检知道百姓们的状况。
“皇爷，现在市面上的米已经涨到一两二钱银子，看这样子，恐怕后面还会更夸张......”
“今日应天府那边已经有好几起争夺米粮的杀人案......奴婢派锦衣卫下去查过，米行那边的米并没有卖光，现在那些奸商们全都把米囤着，就是故意哄抬价格来赚一笔......”
听到这话的朱由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事实如他所预料的一般，大战还没开打，京城中就已经是一片乱象。其他方面出问题还没什么，可米粮乃是百姓们生存的根本。
一旦出了问题，到时候不必等李自成来，光城中的乱子就足以击溃这座城池。
“大伴！派锦衣卫下去查！”
“看看哪些米行在故意囤积......都给朕查清楚！这些奸商竟然敢发国难财，那朕就绝不会轻饶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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