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的文化沉淀如同皓月之辉,非西方蛮夷几百年的点点荧光可比。
我终于理解这句经常被中山装挂在嘴边儿的话。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完全沉浸在对五术的研究中,但是这东西越学越能发觉自己的渺小。
中山装走过来敲了敲桌面,说:“《命》是研究不完的。”
我一脸不解。
他目光看向窗外,道:“世上之人何止亿万?人多了,命数自然也千奇百怪各不相同,而人这一世不过百年,你我借着先辈们的荣光、踩着先辈们的肩膀前行,窥得大道一二即可,哪能见识完全?过于探索,人脑子会变得不清楚。”
我有所明悟。
晚饭期间,中山装拿出自己珍藏十几年的老酒。
他一饮而尽,之后抹了抹嘴,说他果然没有看错我,我的天赋是他弟子当中最好的一个。
老头儿喝点马尿就喜欢逼呲两句、指点指点江山啥的,这么些年来我早已习惯。
当即递上台阶,刨根问底。
他顺坡下驴,打开了话匣子,说在我之前他还收过两个徒弟,一男一女,只是最后大师兄叛出师门,二师姐前去索拿,最后也被策反没了音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中山装话讲透,酒意也上了脸,厚重的手掌落在我肩上:“孩儿,你跟我入川,多久了?”
我摇了摇头。
中山装伸手做了一个9的手势,说:“已经九年零一个月了。”
“已经这么久了?”
我稍稍诧异,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所以便拿起酒壶斟酒。
他却抬手扣住酒杯说:“今天就到这儿吧,小李昶,明天有趟活儿。”
“那我去收拾行李。”我放下酒壶。
他抬手拉住我,醉醺醺的摇了摇头:“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这趟活儿我自己去!以你现在的能耐,留在这儿也难有精进,你下山回家去吧,这么久了,事儿估计也过去了。”
这一夜我兴奋的像是一个即将得到礼物的孩子,直到凌晨才被困意淹没。
睡到日上三竿,山中木屋只我一人,桌上是中山装留下的盘缠跟手机。
返乡的车很慢,慢到我察觉不出周围景物的变化。
车也很快,快到我还没想好怎么向我爸妈讲述这九年来的经历,车就已经进站了。
我绞尽脑汁组织的语言,被人去屋空的房子跟杂草丛生的院子给堵回了肚子里。
我心头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因为这种杂草哪怕长在沃土上最起码需要小半年才能长到这么高,这也从侧面说明,我父母已经离开家至少三个月。
翻墙进屋,家里的布置一切如旧,只是床边儿那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异常扎眼。
能闯入民宅动手的,除了披着人皮冠冕堂皇的它们,就是赵家这种性质的组织,所以我将第一嫌疑放到了赵家的身上。
但我也不是傻哔,九年了,为什么赵家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这个时候动手?这里面绝对有文章。
我掏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出那个电话:“王姐么?是我,李昶!嗯对,有点事儿想麻烦您,您睡觉呢?那我待会再打给您!不用?行,那我等您。”
几分钟后,对方的声音清醒了不少,问道:“啥事儿啊?”
“想问您打听一下高青县李家沟李逢春夫妇的去向。”
她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没给我确切的答案,反而问道:“你在哪儿?”
“我就在高青县。”
“那你晚点在和平路跟光明街交叉口那家烧烤店等我。”
……
傍晚时分,王梅姗姗而至。
这位江湖人称美女蛇的王梅,能量极大。
在江湖上走动的人见了她之后言语上不一定有多规矩,但手脚一定很老实,因为她的能量大到哪里,我也不知道。
但哪怕中山装那么自命不凡、谁都不鸟的性子,见了这位,也得笑嘻嘻的叫声大妹子来看,此人背后的能量确实很恐怖。
坐下之后,我开门见山问她有没有情报,她白了我一眼,说:“口儿这么急,那李逢春是你什么人啊?”
“他是我爸。”
“你净扯,他儿子死多少年了,坟头草都比你高了。”王梅白了我一眼,拿过桌上的啤酒自顾自的吹了半瓶。
看我不说话,她又调侃道:“弟弟啊,想认爹也不能找他啊,他早些年确实有点能量,可现在他跟个过街老鼠似的,自身都难保了,你想抱大腿啊?那你抱姐姐的呗。”
说罢,她把腿翘到了桌面儿上:“白不白?给你扛一下?”
我把她的腿推了下去,说:“王姐,此话怎讲?”
“中山装没跟你提过?不能吧?”王梅诧异之余,还是把脸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李逢春夫妇三十年前那可是声名显赫,不光在江湖上风光无两,还被国服前十的刘老召见过。”
我看着王梅,怎么看也不像是说谎,可这跟我印象里唯唯诺诺的爹完全是两个人。
王梅看我不信,说:“因为他们夫妻二人曾经闯进一个名为长生国的地方,二人偷偷从里面带出来一截指骨,却阴差阳错把那位刘老从鬼门关给拽了回来,此等逆天之物,岂不令人神往?仙人指骨的传闻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这话如果不论真假的话,有此机缘的人,确实牛逼。
可为什么之后又成了过街老鼠呢?
王梅说:“正所谓成也指骨,败也指骨,这片土地上的撑天柱可不止一根,上层的关系很微妙,其他大佬也想得到此等神物延长寿命,但李逢春夫妻二人却在那之后缄口不言长生国的只字片语,刘老孤木难支,所以二人瞬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但两人也的确手段过硬,竟然在整个江湖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近三十年,直到去年才被人发现,这不,就被赵家请了去了。”
果然是赵家。
我深知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一个企业或者一个势力,头上没有伞的话是长不大的。
就连王梅说话都要压低声音,可见赵家势力之庞大。
蚍蜉未必不能撼树,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吃饱喝足,送走了王梅,我正欲结账离开。
一个女人坐到了王梅刚才的位置,她桃花眸子一挑,说道:“小师弟,我有桩关于仙人指骨的生意,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