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儿，问儿，何不归……”
身旁鼠老三的脸色，却“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猛地攥住我的衣袖，指节泛白，压着嗓子急促道：
“别应声！他儿子……早几年就死在矿下了，尸体都没捞全！”
我心头一凛。
人早已不在，何谈“归”？
这圣女果然邪门，竟能把人心底最深的执念拧成锁链，让他们变成行尸走肉般的傀儡。
念头还没转完，四周突然响起密密麻麻的呼唤。
一层叠着一层，像涨潮似的涌过来：
“问女，问女，何不归？”
“问兄，问兄，何不归？”
“问夫，问夫，何不归……”
声音未落，昏暗的巷道里已影影绰绰走出数十人。
他们眼神空洞，脚步却异常坚定，一步步把我们围在了正中央。
一个脖颈扭曲、脸灰得像蒙了层尘土的老者，直勾勾盯着鼠老三。
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老三……叔问你话呢！你咋不答？”
鼠老三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就跌坐在地。
我看得清清楚楚，那老者的脑袋，竟硬生生扭了一百八十度，脸朝着身后！
那诡异的模样，看得人头皮发麻，后背冒凉气。
“他不说……你们来说……”
老者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向我们，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催促。
“动手！”
蔡鹏程当机立断，低喝一声。
我早憋着一股劲，闻言毫不犹豫，一拳直捣老者面门。
可拳头砸中的瞬间，却像砸在了硬邦邦的青石上。
震得我手腕发麻，指骨疼得几乎要裂开来。
那老者不过踉跄了一下，又直挺挺地站定。
仿佛刚才那一拳只是挠了挠痒。
“走！往前冲！”
蔡鹏程见硬拼不行，立刻招呼我们往前方突围。
跑了两步我才猛然察觉，这些围过来的村民看似步步紧逼。
却有意无意地给前方让出了一条路，反而把我们的退路封得严严实实。
他们根本不是要拦我们，是在赶我们去某个地方！
“前面恐怕有诈，大家小心……”
我的话还没说完，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呼”的一下坠入一片软绵绵的地方。
紧接着，一股柔和却带着魔力的韵律钻进脑海。
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想抬手撑着保持清醒，却发现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意识像被拖进了无底洞，迅速沉进一片漆黑……
……
“小白？小白！你总算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熟悉的声音把我拽了出来。
睁开眼，堂叔、堂婶满是关切的脸映入眼帘，眼眶都红着。
“叔……婶……我这是咋了？”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脑袋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好多记忆像被生生挖走了似的，只剩一片模糊。
“唉，都怪我！当初就该把你锁在家里，不让你去那煤矿！
说了多少遍那地方邪乎又危险，你偏不听！”
堂婶抹着眼泪，语气里全是自责。
“煤矿？”
我下意识抬手摸向额头，触到一层厚厚的纱布，还有隐隐的痛感。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嫂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饭走进来。
她的容颜还是那样温婉，只是看我的眼神里，藏着一丝说不出的怪异。
往后的日子，格外平静，却又透着温馨。
从堂叔嘴里我才知道，换亲之后，嫂子给堂哥生了一对儿女，一家四口过得和和美美。
看着堂哥脸上满足的笑，听着院子里孩子们嬉闹的声音。
我心里那份莫名的空落落，好像也被慢慢填满了。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
或许，我真的只是忘了那段倒霉的矿难经历？
直到那一天。
“问弟，问弟，何不归？”
堂哥的两个孩子拍着小手，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地唱着，调子古怪又熟悉。
我心里“咯噔”一下，强压着心慌，笑着朝他们招手：
“这歌儿真好听，是谁教你们的呀？”
小男孩仰着小脸，眼睛亮闪闪的，天真无邪地说，
“是爹爹呀！爹爹说，想小叔的时候，就在门口这样喊，小叔就会回来啦！”
“问弟，问弟，何不……”
我望着孩子纯真的笑脸，脑子突然一阵恍惚。
那句诡异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啊！！！”
骤然间，一声刺耳的尖啸撕裂了眼前的平静！
两个孩子的脸瞬间扭曲变形，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撕扯着。
“咔嚓”一声就断成了几截。
身后的房子、脚下的地面，“轰隆”一声轰然坍塌，碎块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噗通！噗通！”
心脏狂跳得像要撞出胸腔，我猛地吸进一口冷气，眼睛一下子睁开了！
一张陌生的国字脸正低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几分关切。
“醒了？”
他声音沉稳，听着让人安心。
“你？！”
我惊得往后缩了缩，迅速环顾四周。
张胖子、蔡鹏程、小玉他们都在旁边，有的刚坐起来，有的还在揉着脑袋。
看到他们，我才稍稍定神，所有的记忆涌回来：
我根本没去什么煤矿，是带着嫂子逃出了那个村子！
刚才那“美满人生”，竟然是一场逼真到可怕的幻梦。
我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后背早被汗水浸透。
手脚还有些发颤，心有余悸。
“还好你没跟着念出那句‘归’。”
那陌生男人朝旁边努了努嘴。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我看见一个被牢牢捆在树上的男人。
双目赤红，正疯狂地嘶吼：
“问娘，问娘，何不归？！”
他挣扎的力气极大，绳子都被绷得紧紧的，像是要扑向我们来的方向。
我瞬间明白过来——刚才要是顺着那幻境念出了“归”字，恐怕我也会变成他这副疯魔模样。
“多谢！”
我坐起身，郑重地朝他道谢。
他摆摆手，没多说话，走到一旁掏出烟，默默点了一支。
这时我才注意到，除了我们原班人马，旁边还多了一支四人小队。
蔡鹏程正和一个身材高瘦、留着长头发的男人说话，看神情像是在交流情况。
“这陷阱又急又险，你们是怎么破的？”
蔡鹏程递过去一支烟，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
看来，他刚才也着了道。
“侥幸罢了。”
长发男人笑了笑，指了指队伍里一个神情木讷、身材魁梧的壮汉，
“上次下斗时伤了耳朵，他现在彻底听不见了。
那声音没干扰到他，是他硬把我们一个个从坑里拖上来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分明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后怕。
要不是这个特殊的队友，我们两拨人，恐怕真要全栽在这里。
“你们早到了？怎么不进去？”
蔡鹏程的目光扫过对方几人，缓缓问道，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
“进去？”
长发男人苦笑着摇头，
“倒是想进，可进不去啊。”
之前救我的那个国字脸男人接过话：
“庙门前布了个迷阵，相当厉害。
不瞒你说，我得借着月光，才能勉强看出点门道……可你看现在。”
他抬头望天，浓密的云层把月亮遮得严严实实。
蔡鹏程闻言，默默从背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罗盘，上面的指针微微晃动。
他眼神一凛，语气坚定：
“或许……可以让我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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