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都是命

那年，我以全村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县重点高中。

举家欢庆之际，班主任王翠翠穿着丝袜踩着高跟，一步三摇登门而来。

原以为她来贺喜，没想对方开口便道，“肖洒，你的录取通知书呢？”

见她一脸严肃的模样，我不由心里一咯噔，难道出了什么状况？

“王老师……”

果不其然，没等我问出嘴，她就一把夺走了那张改变我一生命运的“入场卷”。

“肖洒呀，我跟你说，这次成绩……有误，学校要重新审核，你先在家等消息吧！”

说完，她遗憾地瞥了我一眼，转身便走。

我父母农耕一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当场就懵了。

幸好我反应快，上前几步拦下她，并质问道，“王老师，白纸黑字，怎么会有误呢！？”

王翠翠被迫停下脚步，不耐烦地蹙眉道，“我说有就有，你管那么多干嘛！”

说着一白眼，扭着小蛮腰绕开我，摔门而去。

我愣了下，急忙追上前，满肚子的不甘心。

这可是我人生的第一道分水岭啊，要是搞错了，后悔都来不及！

“王老师、王老师，您等下……”

结果我刚跑出院门，就看见王翠翠钻进一辆黑色桑塔纳，心里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辆轿车我认识，也是全村独一苗。

车主就是村长马大发，他儿子马小山是我同班同学，也是响当当的校霸。

王翠翠上车后，晃了晃手里的通知书，并催促道，“大发，快走，那小子追出来了！”

马大发不屑地哼了一声，接着狠狠地拍了下王翠翠的大屁股，淫笑道，“干得不错！今晚老子好好补偿你！”

随着汽车扬长而去，我也在后面越追越远，直到跑出村口，连车尾气的味儿都闻不到了。

“妈的！”

一时间，我顾不上喘气，捏紧拳头咬着牙，目光死死地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

委屈、不服、焦虑、彷徨、愤怒充斥着心胸，差点让我一口气忘记喘，憋死过去。

不过，在眼泪破眶的那一刻，所有的想法最终化作一道深深的无奈与叹息！

唉——

也许这就是命吧！

没错，事到如今，我已然明白了王翠翠意欲何为。

早在中考前，班上就有传言，马小山放话了，第一名他势在必得，县重点高中非他莫属！

对于不学无术的校霸，这纯粹就是无稽之谈，笑话中的笑话。

如果鸡蛋大王都能考上，除非阅卷老师……不，是老天瞎了眼！

可现在呢，笑话竟然一语成谶，敢情这家伙是等着窃取人家胜利的果实啊！

早知道，我他妈不考第一，考第二了！

当然，不闹这一出，马小山依然可以堂而皇之地取代我。

毕竟在那个信息不对称的七十年代初，有钱有权真的能够逆天改命！

要怪就怪，天道不公吧！！！

谁要我是农民的儿子？

谁要我长得帅成绩好，班上的女孩都喜欢我？

谁要马小山苦而不得的校花，我只需挥挥手，对方就能心甘情愿地帮我值日打扫卫生？

马小山不搞我，搞谁去！

至于为人师表的王翠翠，之所以毫无底线的神助攻，也不难理解。

她一直在和马大发搞破鞋，最近还怂恿马大发离婚，想做马小山的后妈。

他们都是“一家子”人了，胳膊肘自然不会往外拐！

其实，不往外拐的还有我的父母，他们虽然本分，但并不傻。

就在我离开后，马小山带着狐朋狗友，去我家炫耀，我爸顿时恍然大悟。

一辈子没和乡里乡亲红过脸的他，忍不住砸碎了酒杯，要和马小山评评理。

谁知，这番举动却激怒了马小山，他一脚踹倒我爸，然后命令手下往死里打！

我爸原本就有基础病，哪里扛得住这群畜生的糟蹋？当场就被打晕了过去！

我妈哭喊连天，上前制止，怎奈手无缚鸡之力，在被推倒几次后，门牙也磕掉一颗！

等我回来，看到满屋狼藉，和昏厥的老爸，以及满嘴是血的老妈，不由气血上涌！

“马小山，你他妈欺人太甚！！！”

我脑袋一热，抄起院子里的柴刀，照着马小山的面门就劈了过去！

可惜马小山命不该绝，也可能是老天开眼，不想我就此白白偿命。

那一刀居然被马小山给躲开了，一下子劈在他的胳膊上！

伴随着手掌虎口传来的剧烈震动，马小山的嘴里也爆发出一道杀猪般的嚎啕声！

“啊——卧槽！！！”

“我的胳膊断了！！！”

“快快……快来人啊……”

马小山惊慌失措，面部五官几近扭曲，眼里满满的都是恐惧。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看到，人的眼眸深处，流露出的来自死亡的恐惧。

这个不可一世的村二代、校霸，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哪有过这种被虐的经历？

作为三好学生的我，就更别谈了！

震惊之下，我一犹豫，便松开了手。

哐当！

柴刀落在地上，马小山顿时也像回了魂似的，眼里逐渐迸发出吃人的凶戾。

“草！敢他妈的砍我，老子弄不死你！”

“人呢？给我上，出了事老子扛！！！”

在马小山的鼓噪下，一群狗腿子士气大涨，一个比一个跳。

他们有的抓砖头，有的拎凳子，甚至有个家伙捡起地上的柴刀，递给了马小山。

马小山也顾不得满胳膊的血了，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握着柴刀，带着众人冲了过来。

我当下心里一沉，坏了，真不该丢了刀，这下非死即残呐！

然而说来也巧，关键时刻，身后突然出现一道无比熟悉的叫喝声！

“都他妈给我住手！”

我循声回头，不由双眼一亮，继而呐喊一声，“哥！”

来人正是离家在港城打工的哥哥，肖剑。

也是我的“亲哥”！

看到他，我一时喜从悲来，眼泪花子都开始打转。

要知道，我哥打工前在部队服役过两年，回村后就没人敢招惹他，包括马小山。

哥哥一米八五的块头，往那儿一站，如铁塔般不怒自威，安全感简直爆棚！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以前的战友、现在的同事李军，女的则是嫂子顾婉婷。

一年多不见，嫂子依然是那枚人如其名、袅袅婷婷、一眼难忘的好女人。

何况是从大城市里回来的，嫂子的衣着打扮也变得时尚起来。

既彰显凹凸有致的身材，又不显山不露水，顶多露出一对可以养金鱼的锁骨，让人大饱眼福。

当然，还有她那张堪比“小龙女”的绝世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