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城门发出嘎吱的呻吟，缓缓拉开一道缝隙。
赵子明骑在马上，身后的几千残兵，默默地跟着他，走进了这座雄关。
城墙上的守军，探着脑袋往下看。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敬佩，没有激动，只有麻木和好奇。
一个穿着副将铠甲的壮汉，快步从城楼上走了下来，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来者可是赵子明将军？末将魏翔，在此恭候多时了！”
他声音洪亮，伸出手就想去拍赵子明的肩膀。
赵子明身体微微一侧，避开了那只手。
“赵子明。”
他只报了名字，算是回应。
魏翔的手停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被笑容盖了过去。
“一路辛苦，将军的风采，真是……”
“城里情况如何？”
赵子明直接打断了他。
他没时间听这些废话。
魏翔愣了一下，连忙跟上赵子明的脚步，边走边说：
“情况不太好。”
“北狄人跟疯狗一样，隔三差五就来攻城，兄弟们都累得不行了。”
赵子明点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粮草呢？”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魏翔的脚步，似乎慢了半拍。
“唉，将军，这才是最要命的。”
他指了指周围那些面黄肌瘦的士兵。
“您看，兄弟们都饿得没力气了，咱们的存粮省着吃，也就再撑七天。”
“七天？”
跟在赵子明身后的李虎，忍不住失声喊了出来。
一座边关大城，守军上万，存粮只有七天？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赵子明没有回头，他的目光落在了魏翔的脸上。
“上一批粮草，什么时候到的？”
“一个月前就该到了。”魏翔一脸的愤慨。
“可押运队在半路上，被北狄的游骑给劫了，全军覆没，连个报信的都没逃回来！”
赵子明的眼神，冷了下去。
全军覆没？
连个报信的都没有？
那他们怎么知道粮草北狄游骑被劫的？
骗鬼呢。
他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只是换了个问题。
“叶帅的帅令，你们何时收到的？”
“三天前。”魏翔回答得很快，“我们一收到消息，就日夜盼着将军您来，您就是我们的救星！”
三天。
叶帅的命令是加急军令，用的是最好的信鸽和快马，一日就能到。
也就是说，这封帅令，在这座城里被整整压了两天。
赵子明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
北狄人拼了命地在城外阻截他。
城里的自己人，又在他背后拖延时间。
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赵子明停下脚步，转过身正眼看着这个叫魏翔的男人。
“魏翔……”
他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
“京城魏家的那个魏？”
魏翔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将军说笑了，天下姓魏的多了去，我就是一个粗人，哪有福气跟京城的大人物扯得上关系。”
赵子明看着他，不再说话。
但他的眼神，已经让魏翔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过了一会儿，赵子明才重新开口。
“带我去粮仓。”
“现在？”魏翔有些意外。
“现在。”
赵子明吐出两个字。
他要亲眼看看。
这座拒北城，到底已经烂成了什么样子。
“将军，您一路血战辛苦了。”
魏翔挡在赵子明和粮仓之间，脸上堆着笑。
“粮仓那种地方又潮又乱，全是老鼠灰尘，您是万金之躯，还是先回将军府歇着，末将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再向您汇报。”
他把‘汇报’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跟在后面的李虎和王铁，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这孙子，摆明了就是不让看。
赵子明没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魏翔。
魏翔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过了许久，赵子明才收回目光，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便拨转马头，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魏翔暗中松了口气，连忙跟上，继续热情地指路。
……
将军府。
“将军，您先好生歇息。”
魏翔亦步亦趋的把人送到门口，态度恭敬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最近，拒北城不太平，您就少出去走动，等养足了精神，末将再来听您调遣。”
这话听着是关心，但那语气里的威胁，毫不掩饰。
赵子明停下脚步，扭过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是吗？”
“我这人，专治不太平。”
魏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但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行了个礼。
只是，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的眼里，杀意尽显。
“将军……”
李虎刚想说话，就被赵子明抬手打断了。
赵子明走到主位上，缓缓坐下。
他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漫不经心的吹着。
“他想杀我。”
“什么？”
李虎和王铁大惊失色，同时拔出了半截刀。
“那杂种敢！”
“冷静点。”赵子明抬眼看了他们一下，“把刀收起来，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他放下茶杯，声音冷了下来。
“一座边关重镇粮草只剩七天，主将的府邸，却跟京城的王府一样。”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军令被压了两天，粮仓不让我看，现在又急着想让我死。”
他看着两个心腹手下，一字一句地问：
“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李虎和王铁不是傻子，瞬间就想明白了。
“粮草，问题肯定出在粮草上！”
“他们把军粮给贪了！”
赵子明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所以，他们怕我来，更怕我活着。”
“守不住城，北狄人会杀了我们。”
“可要是让这城里的蛀虫继续烂下去，不用北狄人动手，我们自己就先完了。”
他转过身，眼神锐利。
“现在，我们谁都不能信，只能靠自己。”
“将军您下令吧，怎么干！”王铁的眼睛都红了，憋着一股火。
“李虎。”
“末将在！”
“从现在起带我们的人，把这座将军府给我看死了，除了我们自己人，一只苍蝇也不准飞进来。”
“是！”
“王铁。”
“末将在！”
“你换身便装，去城里转转，尤其是那些老兵扎堆的酒馆和街角。”
赵子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要知道，这座城里谁在作威作福，谁在饿肚子。”
“天亮之前，我要把这拒北城里的鬼，一个一个地都给我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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