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完了，我成她心里的神了！

隔壁院内，苏晴月的房间里一片漆黑。

她正躺在那张硬板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那床板被她烙得发烫，可她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凉的混乱。

脑子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一边，是叶昭那张被他命名为“乾坤无极震荡吸收器”的草图。那道“道法自然”的非线性曲线，和那背后隐藏的，足以颠覆整个现代悬挂理论的复杂数学模型，像一个巨大而充满了诱惑的黑洞，疯狂地吸引着她的全部心神。她推导出的那些偏微分方程，每一个都充满了逻辑的美感，却又在最终指向了一个她无法理解的，近乎于“神启”的源头。

而另一边，她的眼前，却总是无法控制地，闪回着不久前看到的那一幕。

是叶昭在月光下，半蹲在地上，用一把烧红的铁条，去点燃一堆垃圾的画面。他那专注的侧脸，汗湿的鬓角，和那因为极度投入而显得格外有棱角的下颌线条。那种充满了原始力量感的创造场面，与他白天那副油嘴滑舌、满口胡柴的流氓样子，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几乎要将她认知撕裂的巨大反差。

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在她心烦意乱，几乎要忍不住爬起来点灯继续演算公式的时候，一阵奇异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那堵并不算厚的砖墙，幽幽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那是什么声音？

苏晴月几乎是在瞬间就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

它不像她听过的任何一种乐器。它不像省文工团首席演奏家拉的小提琴那样丝滑柔顺，也不像她在苏联电影里听过的钢琴声那样清脆明亮。

那声音仿佛带着一股微弱的电流，酥酥麻麻的，听在耳朵里，就像是有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在她的心尖上，不轻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反复搔动着。让她感觉身体里某个地方，痒痒的，空落落的，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

紧接着，就在她努力分辨那声音来源的时候，一段她从未听过，却又优美至极的旋律，缓缓地响了起来。

那旋律很简单，很纯粹，没有复杂的编曲，也没有激昂的节奏。但就是这简单的旋律，却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它时而温婉，时而忧伤，像是一个人在清冷的月光下，对着一汪平静的湖水，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懂的语言，低声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苏晴月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苏晴月内心独白】：这是什么曲子？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在这个只有红歌、民歌和样板戏的年代，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如此私人，如此……浪漫的音乐？

是的，浪漫！

当这个她只在翻译过来的外国小说里才见过的词汇，猛地从她脑海中蹦出来的时候，苏晴月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她的脸颊，在黑暗中，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这音乐里，没有歌颂，没有赞美，没有对集体的热爱，没有对未来的憧憬。它所表达的，是一种纯粹的，细腻的，属于“个人”的情感。这在当下的时代背景下，是不可思议的，甚至是有些“不正确”的。

可……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好听？

强烈到无法抑制的好奇心，最终战胜了她那属于科研人员的理性和一个未婚女青年的矜持。她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悄无声息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挪到了窗边。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用指尖，极其缓慢地，将那扇刚刚被她用力关上的木窗，又推开了一道仅仅能够窥视的缝隙。

然后，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月光下的叶昭。

她看到了他怀里那把由破木板和废铁丝组成的，造型丑陋古怪，堪称工业垃圾集合体的“琴”。

她看到他的手指，正在那把“垃圾”上，专注而温柔地拨动着。

那奇异的，酥麻的，美妙得让她心颤的声音，正是从那个被他用最粗暴的方式，拼凑起来的“垃圾”里，发出来的！

这一刻，苏晴月的心中，掀起了远比看到那张“神图”时，还要猛烈无数倍的惊涛骇浪。

【苏晴月内心独白】：天啊……

如果说，之前叶昭拿出那张“乾坤无极震荡吸收器”的图纸，她震惊的，是他的“理论”。她认为他是一个能够洞悉宇宙至理，从“道”中悟出无上真理的，思想上的巨人。

那么此刻，当她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他用一堆真正的废品，奏出这仿佛只应天上有的仙界妙音时，她震惊的，就是他的“创造”！

他不仅仅是一个能从太上老君那里获得“神启”的“天选之人”。

他还是一个……能用凡人眼中的垃圾，亲手将“神启”变为现实的，无所不能的“造物主”！

这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形象，再一次被彻底地颠覆，然后又在更高的层面上，被重塑了起来。他变得更加高深，更加莫测，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让她完全无法看透的，名为“奇迹”的迷雾之中。

院子里的音乐还在继续。

那独特的，带着电子味道的粗粝音色，和那首古典韵味十足的优美旋律，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产生了一种无比奇妙的化学反应。

它既有古典的典雅与深情，又带着一种属于现代工业的，迷离而疏远的质感。

苏晴月听得痴了。

她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自己副所长兼联络员的身份，忘记了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矜持和界限。她甚至忘记了呼吸。

她就那么趴在冰冷的窗台上，透过那道小小的缝隙，贪婪地，看着院子里那个独自演奏的男人，听着那首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的，陌生的，却又仿佛能触碰到她灵魂深处的乐曲。

她现在，只是一个被未知的音乐，和那个创造音乐的神秘男人，深深吸引住的，最纯粹的听众。

当最后一个音符，带着长长的余韵，缓缓地在寂静的空气中消散，整个世界，又在一瞬间，恢复了它原本的寂静。

万籁俱寂。

苏晴月感觉自己的心里，像是被猛地挖走了一大块，变得空落落的。一种强烈的，混杂着失落、不甘和渴望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

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无比惊讶的，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她猛地直起身，不再有丝毫的犹豫，转身就朝着自己的房门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