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战沉默了。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虎目之中精光闪烁。
他太了解自己那个儿子的伤势了，灵骨尽碎，经脉寸断，就算是请来帝都的圣手丹王，也断言仙神难医。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一夜之间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蜕变？
“去查！”
凌战猛地停下脚步，沉声下令。
“查清楚昨天到今天，所有接触过峰儿的人，所有发生在他身边的事，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
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
所有线索，最终都指向了一个人。
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
那个十年不曾出过院门，与世无争，被当成王府吉祥物一样的“病秧子”世子——凌云。
“你说……昨天下午，云儿去见了峰儿？”
凌战听着回报，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他那个慵懒到连呼吸都嫌费劲的大儿子，会主动去见他那个落魄的弟弟？
还给了他一本《碎石拳》？
这一切听起来，都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诡异。
凌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王府东边，那座永远安静祥和的“听雨小筑”。
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与深邃。
或许，他这个大儿子，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此刻。
事件的始作俑者凌云，正再次躺回到他的千年紫藤木躺椅上，惬意地眯着眼，晒着太阳。
他听着远处传来的嘈杂声，感受着一道道投向自己院子的或震惊、或疑惑、或探究的神念。
他只是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真是的，就不能低调点吗？”
“好麻烦。”
半月后，镇北城。
通往王府的朱雀大街被清扫得一干二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城戒严。
空气凝固到了冰点，连街边孩童的哭闹声都消失了。
无数百姓从门缝里探出头，看着那支从街道尽头缓缓驶来的，遮天蔽日的黄金仪仗，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龙旗飘扬，凤纛遮天，三千禁军甲胄森严，步履整齐划一，肃杀之气冲霄而起，让整座北境雄城都为之颤抖。
“陛下驾到——！”
尖锐的通传声划破长空，如利剑般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镇北王凌战身披王袍，领着一众王府核心成员，早已在王府门前静候。
他的身侧，是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气息比半月前沉凝了十倍不止的凌峰。
此刻的凌峰，修为已达淬体九重巅峰，距离开元境只差临门一脚，整个人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他垂着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哥哥……不是师尊！果然算无遗策！
他昨日才刚刚将《碎石拳》第一层修炼圆满，今日，帝都那位便来了。
这是巧合吗？
不！
这是师尊布下的局！
这位女帝，就是师尊用来磨砺自己的第一块磨刀石！
他体内的气血，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奔涌，战意昂扬。
巨大的黄金凤驾在王府门前停稳，珠帘晃动，一只绣着金凤的玉足，踏上了地面。
瑶光女帝身着一袭简化却依旧威严的玄色龙袍，走下凤驾。
她没有看任何人，好似这满城前来迎接的兵将，这权倾朝野的镇北王，都只是路边的尘埃。
她出现的那一刻，周围的空气温度都骤降了几分，一股无形的帝王威压笼罩全场，让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滞，心生臣服。
镇北王凌战上前一步，正欲开口行礼。
“世子凌云何在？”
瑶光女帝冰冷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准备好的一切流程。
她的问题，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直直地刺向王府最深处，也刺向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凌战准备好的说辞全部堵在了喉咙里，脸色微微一沉。
他身后的一众王府客卿、将领，齐齐变了脸色。
这是下马威！
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下马威！
当着全城军民的面，无视北境之主镇北王，直问那个十年未出院门的“病秧子”世子！
“回陛下……”
凌战的话刚起了个头。
“本宫此来，只为他。”
瑶光女帝再次打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凌战的拳头，在宽大的袖袍下，悄然收紧。
他身后的凌峰，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战意。
果然！
她就是冲着师尊来的！
一股暴虐的杀意从凌峰心底升起，他向前踏出半步，淬体九重的气势轰然爆发，准备出手。
“峰儿！”
凌战一声低喝，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凌峰的肩膀，那力道，重如山岳，瞬间将凌峰的气势压了回去。
凌峰的动作一滞，他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看到的，是一张毫无波澜，却深邃如海的脸。
凌战挡在凌峰身前，对着瑶光女帝，不卑不亢地开口。
“陛下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云儿他……自幼体弱，常年卧床，实在不宜吹风。还请陛下移步王府正殿，容臣稍后安排他前来觐见。”
这番话，给足了台阶，也点明了凌云的“病弱”状态，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不必了，王爷。”
瑶光女帝却完全没有顺着下来的意思。
她绕过凌战，目光在凌峰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本宫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繁文缛节上。”
她对着身后的宫人，下达了命令。
“带路。”
“去听雨小筑。”
整个场面，彻底陷入死寂。
听雨小筑！
那是大世子凌云的居所！
女帝这是要……直接闯宫！
镇北王凌战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他几十年来在北境建立的无上威严，在这一刻，被一个登基不久的年轻女帝，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撕开了一道口子。
瑶光女帝再也没有看任何人，领着两名贴身宫女，径直朝着王府东侧走去。
那方向，正是听雨小筑所在。
王府的管家脸色煞白，他看着镇北王，又看看那道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不知所措。
“王爷……”
“让她去。”
凌战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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