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城，皇宫大殿上。
绷着脸，宣昭皇帝听着大臣传来的消息，脸色却没有丝毫好转。
特别是听到庆和长公主之所以能凭借不足人逆转战局，他更是脸色黑如锅底。
陈然，又是陈然。
不过一个女人，怎么阴魂不散一般处处压他一头？
眼下，任何人提及高祖皇帝以及庆和长公主，都会收到宣昭皇帝刀子一般的目光。
忍不下这口气，宣昭皇帝刚想开口传令治庆和长公主的罪，就发现大殿之上空空如也。
方才在气头上，他忘了一件事。
自从长公主自请前往封地后，文武百官皆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劝他阻止长公主。
一些年事已高的老臣要么称病辞官，要么回乡养老。
留下的，不是官职低微，就是他的心腹。
宣昭正值用人之际，他若是再处置庆和长公主，恐怕如今为数不多的朝臣也会跑个精光。
咬牙忍下这口气，宣昭皇帝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传朕旨意，庆和长公主戍守边关，击败匈奴立下汗马功劳。”
“朕亲追封她谥号高阳，赏白银万两，良田千顷！”
“赵谦，告诉碧瑶郡主，朕知晓她伤心了，但朕也不会亏待了她，让她安心留在陇右。”
这番话，看似是在奖赏，听的人却皆觉得脊背阵阵发凉。
谁不知道宣昭皇帝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庆和长公主的丰功伟绩？
又有谁人不知晓，与北滨议和险些让宣昭皇帝丢光脸面？
庆和长公主用一个人换来宣昭三年休养生息的机会，却也被宣昭皇帝盯上。
若不是因为朝廷无人可用，碧瑶郡主的下场恐怕……
当然，如今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只能称赞宣昭皇帝英明。
“陛下英明，此番碧瑶郡主定然会感激陛下，如同庆和长公主一样为宣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没错，百姓也会明白陛下的苦心！”
若是以前，这些话定然会让宣昭皇帝心花怒放。
如今，他听了只觉厌烦。
挥了挥手便起身离去，只留下内侍高呼“退朝”。
回寝宫的路上，宣昭皇帝突然觉得做皇帝很累。
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累。
此前，庆和还在的时候，发生大事他只需要给出方向，让他们根据他的方向自行处理便是。
小事，根本就不会传进他的耳朵里。
眼下，朝廷之上不论大事小情都会有人来请示他的意见，让他给出决断。
纵然这群人从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宣昭皇帝也觉得索然无味。
走进寝殿，宣昭皇帝问身后的赵谦。
“可曾查到陈然的下落？”
“他究竟去了何处？”
赵谦垂着头，一声不吭。
他派了人不假，可查到的结果他当真不敢说。
难道要他说，陈然已经在回家的路上，甚至还递上了辞官的折子？
他不敢说。
宣昭皇帝不耐烦地挥手，赶走赵谦。
空无一人的寝殿，让他只觉空前寂寥。
此前，他认为他能被朝臣，被世人所接受，是因为他的才能、贤德。
如今他才明白，没有皇姐以一己之力向黎民百姓、向文武百官担保，恐怕他根本没有登基称帝的机会。
遥想那时他还仅仅是默默无名的皇子，皇姐为了他与文武百官在朝堂之上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
那时候，他是真心觉得快乐。
有人认可他，有人懂他。
越想越觉得不能让陈然离开。
他再度召来赵谦，质问他是否已经查到陈然的下落。
被宣昭皇帝盯着逼问，赵谦无法隐瞒。
“启禀陛下，臣……臣确实查到了些蛛丝马迹，但是……”
宣昭皇帝秀眉皱起，一脸不满：“但是什么？”
赵谦咬咬牙，还是说出了实情。
“但是，赵大人并非如同书信中所言那般，是告老还乡，隐世不出，而是直奔北滨，大概是想去投奔北滨新王了。”
他说完，寝殿瞬间安静下来。
宣昭皇帝愣在原地，半晌才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赵谦面前，揪着他的衣襟。
“你方才说什么？”
“你说陈然去了哪里？”
赵谦的视线瞥向别处，用蚊蝇般的声音回应：“北滨。”
宣昭皇帝突然松开手，赵谦跌坐在地。
他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可能！
当初陈然给他留下的书信里，信誓旦旦地说过，绝对不会投靠苏雅。
他怎么能背叛他？
他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你确定查清楚了？”
“该不会是陈然认为朕也会降罪与他，故意散播消息来气朕的？”
赵谦不敢说话。
他当初就跟澹台宏等一众人说了，让他们现在去投奔北滨新王。
这话，他不敢说。
只能默不作声。
反正现如今那日在邀月殿上闹事的人，全都已经离开了梁京城，便是宣昭皇帝想找人对峙，也根本找不到。
良久，宣昭皇帝笑了，笑声癫狂。
“朕知道了，他们都在骗朕。”
“他们明白，倘若告诉朕要投奔苏雅，朕必定会要他们的命，诛他们的九族，所以才诓骗朕不会背叛朕，只会避世不出！”
笑着笑着，宣昭皇帝的笑容逐渐消失。
这比他听见文武百官称赞庆和长公主，贬低他还要让他愤怒。
这群人，都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
可是，却在紧要关头背叛了他。
一声怒吼从寝殿内传出，盘旋在皇宫上空，吓跑了天空上的飞鸟。
殿内殿外鸦雀无声，所有人生怕喘气都会惹怒盛怒之下的宣昭皇帝。
“好，他喜欢耍朕！”
“那就让朕看看，到底是苏雅能护得住他，还是朕的刀更快一步！”
“赵谦，传朕旨意，辞官离京的所有官员务必查明其下落。”
“若有投靠北滨新王者，格杀勿论！”
“至于陈然等一干人等，先找到他们，若他们愿意回来，就带回来见朕，若不愿意当场诛杀，不留一个活口！”
这一刻，宣昭皇帝彻底疯魔。
他若不杀了这些人，他们投靠苏雅无疑是让苏雅变得更名正言顺。
而且，这口气不出，他忍不下！
“是，末将领命！”
赵谦离开前，宣昭皇帝质问他：“先前武达和武胜率领精兵刺杀苏雅，眼下进展如何？”
“这么久了，朕不过让你们杀了苏雅，难道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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