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多兰葛，阿拉坦陷入回忆。
三十年前……
阿拉坦死死地盯着兄弟多兰葛。
“你莫要忘了，你我二人所肩负的并非只有将士们的性命，还有不计其数的百姓！”
在阿拉坦心中，将士与百姓的性命同样重要。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将士们参军入伍的那一刻，便要明白他们必须要守护好草原所有百姓。
否则，江山不保，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多兰葛咬咬牙：“阿拉坦，您可还记得祖宗传下来的破阵曲？”
阿拉坦皱眉，不免想起前线传来的消息。
“你要老夫为将士们演奏破阵曲？”
多兰葛连忙点头：“正是！”
“咱们和契丹部比起来优势有，劣势也有。”
“可咱们只需要坚持，等待援军到来便是。”
“眼下的重中之重便是如何鼓舞士气，让将士们拿出最后一丝士气，再坚持上几日。”
“兄弟觉得祖宗所创的破阵曲，便是最好的利器！”
阿拉坦心下了然。
单说破阵曲听着便让人热血沸腾。
再加上契丹猖狂，他们借助地形和人数优势，仍旧死伤不少。
这口气若是能借由破阵曲从将士们身上宣泄而出，自然能再多坚持几日。
此时此刻，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多兰葛说此法会为他二人招致杀身之祸。
破阵曲乃是北滨部先祖所创，也是草原各部最不愿听到的曲子。
若此事传入草原各部耳中，他们叔侄二人自然要被问斩。
不过阿拉坦却没有丝毫犹豫。
“传本将军令，立刻寻找乐师，在军中演奏破阵曲。”
“最好找来精通音律的将士一同演奏，声势越浩大越好，快去！”
多兰葛知晓阿拉坦的意思，不敢再犹豫。
苦笑一声，转身直奔军营。
也就一刻钟的功夫，多兰葛就带着乐师与兵营中精通音律的将士出现在队伍末尾。
将士们挡在他们身前，乐师在后面演奏破阵曲。
当破阵曲低沉且摄人心魄的声音响起，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一瞬间。
那一瞬，契丹人仿佛看见了北滨部先祖皇帝率领北滨兵马，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一幕。
北滨将士们仿佛看见了北滨部先祖皇帝骑着高大的战马，就站在他们面前，高举手中的利箭，与他们并肩作战。
契丹部单于听见破阵曲，气得怒不可遏。
然而率先质疑阿拉坦的，却并非是单于，而是多兰葛。
他指着阿拉坦的鼻子，大声咒骂：“阿拉坦，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我定然会将你们打得落花流水！”
多兰葛向来不主张通过战争开疆拓土。
没错，自从阿拉坦主战后，他便开始左右摇摆，哪怕今天这等凶险的情况下也是如此！
阿拉坦面无表情，大踏步行至多兰葛面前。
他年轻时身材魁梧，即便年过半百也未曾佝偻。
一抬手，提着多兰葛的衣领便将人抓了起来。
双脚离地，多兰葛拼命挣扎。
“阿拉坦你疯了，你敢如此对待我，你就不怕我悟苍部与你为敌吗！”
所有的将士，都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怒瞪多兰葛。
最先开口的，还是阿拉坦。
“哦？悟苍部要与我北滨为敌？”
“那是当然，悟苍部也不怕你，你胆敢……”
他话音未落，阿拉坦已从身旁侄子多兰葛腰间抽出长剑，将多兰葛身旁的人捅了个“透心凉”。
直至亲信断气，多兰葛都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他。
仿佛在质问阿拉坦，敢对陛下的本家之人下手。
阿拉坦一脸嫌弃地将多兰葛的尸首随手一丢。
“诸位将士，日后若有人问起，就说在对抗契丹时为了保护草原百姓，英勇献身，死得光荣！”
阿拉坦转身，多兰葛亲信上前抽出自己的佩剑，脸上的嫌弃之意满满。
他将剑身上的血迹在多兰葛身上擦干净，顺带重重地在多兰葛的尸首上踢了一脚。
“呸，死得好！”
其余将士有样学样，等负责清理尸首的将士们过来，多兰葛亲信的尸首早已无法辨认身份。
阿拉坦走到乐师们中间，也学着单于的样子。
褪去上衣，坚实有力的双臂抡起硕大的鼓槌，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战鼓。
一声声鼓点，就像是兴奋剂，让草原守军将士们纷纷被唤醒。
他虽未曾亲自与北滨部先祖皇帝一同在战场上厮杀过，可他年轻时也是骁勇无敌的将军。
有多少次，契丹人都只能在他们的追击下灰溜溜地逃走。
这一次，他坚信契丹绝对无法冲破草原守军组成的防线。
他放下鼓槌，用尽全身力气呐喊。
“草原守军的将士们啊，你们所拼死守护的，不是草原各部，更不是她的江山，而是北滨部先祖皇帝的毕生心血，还有与我们血脉相连的北滨百姓！”
“我北滨的将士绝不是孬种，就算死，我们也绝不后退半步。”
“让契丹人看看咱们草原男儿的血性，让他们明白，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成为北滨正统。”
随后的话，阿拉坦要说给契丹部单于听。
“将士们，若是今日我北滨大胜，也并非是我一人的功劳，是我们所有人的功劳！”
“你们为国为民却无心与悟苍部，与北滨部先祖为敌，只是老夫身后的百姓不能有事，若老夫还活着，待悟苍部重新临朝称帝，老夫自当负荆请罪！”
说完，阿拉坦仰天大笑。
“老夫这一生值了，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更无愧于北滨部先祖以及北滨百姓。”
“将士们，杀！”
“杀光契丹，保我北滨江山，保我北滨黎民百姓！”
原本精疲力竭的守军将士，在听到破阵曲与阿拉坦的话后，个个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精气神大不相同！
他们也终于想起了为何要投身参军。
因为他们想保护自己的小家。
倘若契丹冲破守军防线，别说北滨，他们的小家也会面临灭顶之灾。
人在绝境之中，总能爆发无穷的潜力。
此时此刻的守军将士们正是如此。
他们疯了一般冲上阵前，手里的兵器舞得虎虎生风，个个不要命一般。
几乎在一瞬间，契丹人呆了，傻了，怂了。
他们确实身强力壮，骁勇善战。
可他们累，困，乏，身体早已不听使唤。
听见破阵曲，见识了草原守军的疯狂，他们瞬间战意全无。
一股无名的恐惧笼罩在心头。
反应慢的，下一秒就人头落地。
反应快点的，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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