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紫禁城里落满了雪，万籁俱寂，只剩下巡逻禁卫的甲叶，在寒风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林凡哈着白气，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自己临时占据的偏殿。
他现在看这红墙黄瓦，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觉得这地方像个巨大的、漂亮的笼子。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跟李德海、林泽那帮人掰扯“新制度”的细节。
什么内阁的权力边界，议会的选举章程，还有那个被选出来当“吉祥物”的小皇帝，每天的日程安排。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说的话，都没今天一天多。
嗓子干得冒烟，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推开殿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狗剩早就烧好了地龙，还温着一壶热茶。
林凡把身上沾了雪的大氅随手扔在椅子上，一头栽倒在软榻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一下。
“总算……搞定了。”他喃喃自語，声音里满是解脱。
那个倒霉的夏家远房宗室子弟，一个十三岁的、看起来有点呆的小胖子，已经被扶上了皇位。
年号都定好了，叫“新元”。
李德海他们组成的摄政内阁，也正式开始运转。
虽然第一天的工作，就是为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差点掀了太和殿的房顶。
但这都跟林凡没关系了。
他已经把那块画着框框的木板，连同那方烫手的玉玺，一股脑全塞给了李德海。
从今天起，他就是超然物外的“大导师”。
一个理论上啥也不用干，只需要在天下快完蛋的时候出来踩一脚刹车的职位。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神仙岗位。
林凡越想越美，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翘起，准备就这么昏睡过去。
就在他意识即将模糊的瞬间。
“叮——”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但这一次，那冰冷的机械合成音，似乎……柔和了那么一点点？
林凡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他猛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我靠！”
他下意识地骂了一句。
怎么把这玩意儿给忘了！
他以为天下太平，自己就能安稳躺平了。
可这个最能折腾他的祖宗，还在他脑子里住着呢！
“你还想干嘛？”林凡对着空气，有气无力地问道，“最终BOSS都倒了，天下都换了新地图了，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去搞个工业革命？我告诉你，没门！”
系统没有回答他的吐槽。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的蓝色光幕，在他眼前缓缓展开。
光幕上，一行行熟悉的文字，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浮现。
【检测到世界线发生根本性偏转……】
【检测到社会结构已完成重塑……】
【检测到宿主核心目标“咸鱼”环境已初步构筑……】
【判定……终极任务已达成。】
林凡愣住了。
终极任务？
他什么时候接过这种任务？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光幕上的文字继续变化。
【终极任务：天命变革。】
【任务描述：以非常规手段，终结腐朽的旧时代，开启一个以民为本的新纪元。】
【任务评级：卓越。】
光幕下方，还出现了一行小字作为注解。
【评级解析：宿主以最小的伤亡代价，最快的速度，用最省力的方式，完成了最高效的社会结构重塑。其核心行为逻辑，完美诠释了“将偷懒发挥到极致就是最高效率”这一隐藏法则。】
林凡看着那行注解，嘴角抽了抽。
好家伙。
我费尽心思地偷懒，结果在你这里，还成了优点了？
你这系统的三观，是不是有点歪？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吐槽，光幕上的文字再次变幻。
【正在进行最终结算……】
【正在发放最终奖励……】
奖励？
林凡的好奇心，总算被勾起来了一点。
这个坑了自己一路，动不动就用电击、强制劳动来威胁他的破系统，能给自己什么好东西？
一辈子都吃不完的土豆？
还是一张能自动翻身的床？
光幕闪烁了一下，最终的奖励内容，缓缓浮现。
【最终奖励：一个属于您的时代。】
看到这行字，林凡的脸瞬间就垮了。
“滚！”他没好气地骂道，“谁稀罕什么时代！我只要我的院子，我的躺椅，我的太阳！”
他觉得这系统就是在跟他玩文字游戏，变着法儿地想让他继续加班。
然而，下一行字的出现，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奖励内容解读：系统核心数据库将完全解锁，并与宿主灵魂进行深度融合。所有知识、蓝图、技术理论、文明演化模型，将转化为您的个人本能记忆。】
【融合开始。】
话音刚落，林凡甚至来不及反应。
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到如同星辰大海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
但这股洪流，并不狂暴。
它温暖，柔和，像春日里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浸润着他的每一寸意识。
他“看”到了炼钢高炉中，铁水在高温下翻滚，碳与其他元素被精确剥离，最终化为坚韧的钢材。
他“闻”到了化肥工厂里，合成氨那独特的刺激性气味，看到了它们如何让贫瘠的土地变得肥沃。
他“听”到了蒸汽机那富有节奏感的轰鸣，感受着齿轮与杠杆之间，力量与精密的完美结合。
从基础的数学原理，到复杂的材料力学。
从简陋的活字印刷，到精密的机械钟表。
那些曾经需要他花费“咸鱼点数”去兑换，或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概念的知识，此刻，变得无比清晰，无比深刻。
它们不再是储存在系统里的外部数据。
它们成了他记忆的一部分，成了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就像他天生就知道一加一等于二那么自然。
这个过程，似乎只是一瞬间，又仿佛过去了千万年。
当林凡再次回过神来时，眼前的光幕，已经变得有些暗淡，甚至开始出现一丝丝的透明。
仿佛能量即将耗尽。
最后一行字，在光幕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浮现。
【“强制咸鱼改造”系统协议，正式结束。】
【祝您……】
光幕在这里，出现了一个极其人性化的，长长的停顿。
仿佛那个冰冷的程序，正在进行最后的告别。
【……咸鱼生活愉快。】
最后一个字落下。
“叮”的一声轻响，如同琉璃破碎。
整个蓝色光幕，化作了漫天飞舞的光点，悄然消散在了空气中。
林-凡的脑海里，那片被系统占据了许久的空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死一般的安静。
他愣愣地坐在软榻上，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下意识地在心里呼唤了一下。
“系统？”
没有回应。
“在吗？”
依旧是一片沉寂。
那个陪伴了他一路，也折磨了他一路，逼着他从一个只想混吃等死的农家小子，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家伙。
真的走了。
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了林凡的心头。
有点空落落的。
像一个跟你吵了一辈子架的邻居，突然搬走了，你反而觉得有点不习惯。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冰冷的雪花，夹杂着寒风，吹在他的脸上。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再也没有了任务的压力，没有了失败的惩罚，没有了那个时刻催促他前进的机械音。
只有自由。
一种前所未有的，彻彻底底的自由。
他站了许久，直到身体都快被冻僵了。
然后，他忽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灿烂。
“也好。”
他轻声说。
“以后，再也没人能逼我加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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