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地平线黑了。
那不是乌云，是人。是无穷无尽的人，汇聚成的黑色潮水，缓缓地，却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压迫感，朝着燕云城涌来。
五万北蛮铁骑，铺满了整片雪原。
狼头大旗下，天可汗巴图尔骑在一头雄壮的黑色巨马上，独眼中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他看着那座在风雪中显得有些单薄的城池，就像看着一个即将被剥光衣服的女人。
“去！”巴图尔用马鞭指着城头，“告诉那个南朝书生，跪下来，献出城池和所有女人，我可以考虑留他一个全尸！”
一名蛮族勇士催马上前，用生硬的汉话，将巴图尔的狂言吼了出来。
城墙上，一片死寂。
士兵们的脸，比天上的雪还白。他们手心冒汗，紧紧握着武器，可那五万人的阵势，像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大人……”赵铁骨的声音有些干涩。
“慌什么。”林凡靠在城垛上，甚至打了个哈欠，“人多，不代表能打。”
他拍了拍手，懒洋洋地站直了身子。
“各位，都听好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心都定了下来。
“神臂弩营，听我口令，三段轮射，不求杀伤，给我把他们冲锋的路，用箭矢铺满就行。”
“投石机营，把咱们的‘大咸菜坛子’都给我伺候好了，等他们进了三百步，就给我可劲儿地砸，别怕浪费。”
“慕容将军。”林凡看向身侧的慕容骁。
慕容骁一身戎装，神情肃穆，闻言立刻抱拳：“末将在！”
“你的骑兵，在侧翼藏好。等我让你出来捡人头的时候，再出来。”
“遵命！”慕容骁没有丝毫犹豫。
见识过那种天雷之后，他对林凡的命令，只有执行。
“至于其他人……”林凡的目光扫过城墙上那些紧张的新兵，笑了笑，“就站在这儿，好好看戏。”
“看我怎么教教这帮草原上的朋友，什么他娘的，叫战争！”
……
“嗷——！”
巴图尔见城上毫无反应，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抽出弯刀，向前一指！
“冲锋！碾碎他们！”
“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
前排上万重甲骑兵，如同开闸的洪水，发出了雷鸣般的咆哮，开始缓缓加速！
大地在颤抖！
马蹄卷起的雪沫，遮天蔽日！
城墙上的士兵，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稳住！”赵铁骨声嘶力竭地吼着。
林凡却只是眯着眼睛，看着那片越来越近的钢铁洪流，嘴里轻轻吐出几个字。
“神臂弩，预备。”
“放！”
“崩——！”
数千架神臂弩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机括声！
黑色的箭雨，如同乌云，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朝着北蛮骑兵的冲锋路径，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这不是瞄准射击，这是覆盖！
“噗噗噗！”
密集的弩箭扎进雪地，扎进人马的身体里！
冲在最前面的重甲骑兵，人马皆披重铠，寻常弓箭根本无法穿透。可在神臂弩那恐怖的力道下，厚重的甲片如同纸糊的一般！
惨叫声和战马的悲鸣声，瞬间被淹没在雷鸣般的马蹄声中。
可这轮箭雨，就像在湖里扔了块石头，虽然激起了涟漪，却无法阻挡整个洪流的推进！
“哈哈哈哈！”巴图尔在后方狂笑，“南朝人的箭，就跟女人的绣花针一样软弱无力！”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铁骑撞碎城门，在城中肆意屠杀的景象。
骑兵洪流，冲进了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城墙上，甚至能看清他们脸上狰狞的笑容！
“就是现在！”
林凡猛地一挥手！
“投石机！给老子放！”
“轰！轰！轰！”
上百台早已蓄势待发的巨型投石机，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扭动声！
一筐筐黑乎乎的陶罐，被抛上了天空，像一群黑色的蝗虫，越过城墙，带着死神的呼啸，砸向了那片密集的骑兵阵型！
冲在最前面的蛮族骑兵，看着天上掉下来的坛子，脸上还带着嘲弄的笑容。
这是什么？南朝人没石头了，开始扔饭锅了？
一个陶罐，落在了骑兵阵中。
没有想象中的碎裂声。
只有一瞬间的，极致的，耀眼的白光！
“轰隆——！！！”
第一个陶罐爆炸了！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一百个！
连绵不绝的爆炸，在北蛮的冲锋阵型中，轰然炸开！
整个战场，仿佛被数百道雷霆同时劈中！
巨响淹没了一切声音！
火光与黑烟，瞬间吞噬了方圆数百步内的一切！
坚硬的冻土被炸得翻飞，无数的碎陶片和铁砂，夹杂在狂暴的冲击波里，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那是比最锋利的刀刃还要致命的死亡风暴！
处于爆炸中心的重甲骑兵，连人带马，瞬间被撕成了碎片！
稍远一些的，也被那恐怖的冲击波掀飞出去，全身插满了破片，变成了一团团血肉模糊的烂肉！
北蛮人引以为傲的冲锋阵型，在这一刻，彻底瓦解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重甲，在这种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
后方的巴图尔，脸上的狂笑，僵在了脸上。
他张着嘴，独眼中满是无法理解的惊骇与恐惧，傻傻地看着前方那片被火光和浓烟笼罩的人间地狱。
那是什么？
妖术？还是天神的惩罚？
……
“开城门。”
林凡平静的声音，在死寂的城墙上响起。
赵铁骨猛地一个激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大人？开城门？”
“对。”林凡点点头，“把咱们的‘刺猬’，推出去。”
“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步兵的阵地战。”
城门，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缓缓打开。
一队队亲兵营的士兵，走了出去。
他们没有冲锋，没有呐喊。
只是沉默地，在城门外，迅速结成了一个个方阵。
外围，是三排闪着寒光的长矛手，长矛斜斜指向前方，如同一片钢铁的森林。
内里，是手持简易火枪的火铳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前方混乱的战场。
这是一种北蛮人从未见过的阵型，方方正正，像一个巨大的刺猬，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战场上，侥幸未死的北蛮骑兵，被爆炸吓破了胆，开始掉头回窜。
而后续不明所以的部队，还在往前冲。
两股人流狠狠地撞在了一起，整个北蛮大军的前锋，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混乱中，他们撞上了那些沉默的“刺猬”。
“杀！”
一名蛮族百夫长红着眼，挥舞着弯刀，带着溃兵冲向一个方阵。
迎接他的，是林立的长矛。
“噗嗤！”
他和他的战马，瞬间被捅成了血葫芦。
“火铳营，预备！”
“放！”
“砰！砰！砰！”
方阵内，爆发出阵阵沉闷的枪响和滚滚的白烟。
冲到近处的蛮族骑兵，胸前爆开一团团血花，惨叫着栽下马背。
战场，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盘。
北蛮的骑兵，失去了速度和空间，只能徒劳地，一次又一次地撞向那些无法撼动的钢铁“刺猬”，然后被长矛和子弹，撕成碎片。
巴图尔浑身冰冷，他看着自己的勇士，像麦子一样被一排排地收割，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战争。
这是屠杀。
军心，彻底崩溃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武器，调转马头，开始向后方溃逃。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溃败，演变成了雪崩！
巴图尔试图弹压，他砍翻了几个逃兵，却无法阻挡数万人的溃逃。
他看着那座依旧矗立的燕云城，看着城楼上那个模糊的身影，独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怨毒。
他发出了绝望的怒吼。
“那城里坐着的不是人！是魔鬼！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城楼上，林凡听着远处传来的，已经不成调的嘶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转头，看向早已按捺不住，双眼放光的慕容骁。
“将军。”
“你的兵，饿了很久了吧。”
“去告诉他们，开饭了。”
慕容骁猛地抽出腰间宝刀，刀锋直指苍穹，发出了压抑许久的咆哮！
“全军出击！”
早已准备就绪的数千精锐骑兵，如同出闸的猛虎，从城池侧翼，狠狠地杀入了北蛮溃逃的大军之中！
这是一场追亡逐北的盛宴。
一场围城战，硬生生地，被林凡打成了一场歼灭战。
夕阳，将雪地染成了血红色。
林凡站在城楼上，身后，是震天的欢呼。
眼前，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他轻轻叹了口气。
北境的天，从今天起，该换个颜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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