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未明，那股子经年不散的霉味里，忽地插进来一道又尖又细的嗓音。
“林凡接旨！”
一个年轻的小太监，捏着兰花指，远远地立在破院门口，下巴抬得老高，看什么都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林凡还仰在硬木板床上，正琢磨房梁上那张蜘蛛网的几何美感，盘算着这玩意儿能不能搞个专利出来换钱。
【叮！】
【日常任务“在破庙中感悟人生”已完成。】
【任务评级：优秀。】
【任务奖励：咸鱼积分+50，【自热型防潮保暖内衣】一套。】
林凡咂了咂嘴，那点子刚冒头的喜悦，就被院外催命似的尖叫给搅和了。
他慢悠悠地起身，浑身骨节都在咯吱作响地抗议。
“来了来了，赶着投胎不成。”
他一边嘟囔，一边套上那身崭新的官服，料子硬挺，穿在身上比披层铁甲还难受。
小太监眼瞧着他从那堪比乞丐窝的柴房里晃出来，眼底的鄙夷愈发浓重，嘴上倒还算客气。
“林大人，您可快些吧，陛下在金銮殿候着呢。”
“晓得了。”
林凡懒懒地应了声，跟在小太监身后，一步三摇地往皇宫去。
巍峨宫墙，琉璃飞檐，晨光照在上头，折射出的却是森然的冷意。
脚下的青石板路，每一步都踏得格外沉重。
金銮殿。
踏进去的头一个念头，就是空。
大得瘆人。
殿内足以容纳千人，此时却只稀稀拉拉站着几十号人，一个个渊渟岳峙，气息沉凝。
殿内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空气沉得能拧出水来。
林凡目不斜视，按着规矩走到殿中，撩袍跪倒。
“南阳府安河县吏，林凡，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头不敢抬，眼角的余光却已将殿上情形扫了个大概。
龙椅上坐着个中年男人，面目隐在冕旒之后，看不真切。
他一言不发，可那份存在感却沉甸甸地压下来，压得人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这便是皇帝。
而在龙椅左下方，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身着紫色首辅朝服，阖着双眼，像是在打盹。
可林凡的后背却像被两根针扎着，那股子刺人的审视，正是来自这位老者。
内阁首辅，张居正。
一个光凭名字，就足以让整个大业朝堂抖三抖的人物。
【叮！】
【警告！您已进入高级副本“权力的游戏”！】
【副本内含终极BOSS两名，精英怪若干，请注意走位，避免开场即被秒杀。】
林凡心里啐了一口，这破系统，纯属气氛组的。
“平身。”
龙椅上，传来一个听不出情绪起伏的嗓音。
林凡依言起身，垂手侍立，摆出一副再老实不过的模样。
“林凡，你在南阳的所为，朕已知晓。”
皇帝的声音依旧平淡。
“你且说说，蝗灾究竟是如何平定的？”
来了。
面试第一题。
林凡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干巴巴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回话。
“回陛下，臣并未用什么神鬼之术。”
“不过是提前探得蝗蟥踪迹，推算出孵化之期，而后发动百姓，掘坑埋卵，再修渠引水灌田罢了。”
“至于那新式筒车，亦是古已有之的物事，臣只是稍作改动，让它更省力些。”
他三言两语，将整个过程说得干巴巴的，活像在念一份工程纪要，刻意抹掉了所有惊心动魄的细节，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只会埋头苦干的八字好运技术官僚。
他只想让皇帝明白，这事儿平平无奇，他林凡，也就是个走了狗屎运的普通小吏。
话音落下，殿内重归死寂。
皇帝没出声，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就在此时，那位一直闭目养神的首辅张居正，张开了眼。
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而没。
他向前一步，先对龙椅躬身一礼，再转向林凡，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陛下圣德感召，故天降祥瑞于南阳，此乃我大业之福。”
一句话，先给这事定了性。
功劳是皇帝的，是老天爷的，跟你林凡关系不大。
他稍作停顿，话锋陡转，视线落在林凡身上，那笑意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审度。
“林大人的法子，确有小用，心思也算灵巧。”
“然，治大国如烹小鲜，需顺应天道，调和阴阳。似这般掘地三尺，引水倒灌，虽解一时之急，却终究是奇技淫巧，非治国安邦的康庄正道。”
“此等手段，已然扰动地气，有伤天地人和。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啊。”
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引经据典。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直接把林凡的实干之举，打成了“破坏自然，贻害无穷”的歪门邪道。
殿上其余官员闻言，纷纷颔首，面露赞同之色。
这，才是他们听得懂的官场文章。
林凡若是敢辩，就是与整个朝堂的主流为敌。
然而，林凡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他看也没看张居正，依旧面朝龙椅，语气平静。
“首辅大人教训的是，天道高深，下官愚钝，确实参不透。”
他先是干脆利落地认了怂，让张居正那满肚子经义文章没了用武之地。
随即，话锋一转。
“下官只晓得，在其位，谋其政。”
“当时南阳府百万张嘴等着吃饭，若坐视他们流离失所，饿殍遍地，便是下官的失职。”
“天道再大，也大不过百姓的肚子。”
“至于那地气，总好过让一方水土，先没了人气。”
他不辩经，不谈道。
只把一个最简单，也最无可辩驳的道理，赤裸裸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人都要饿死了，你跟我谈天地和谐？
张居正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他没料到，这个泥腿子出身的小吏，竟滑不溜手至此，不接他的招，反用这种最粗鄙的道理来堵他的嘴。
大殿之上，空气再度凝滞。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汇向了龙椅。
皇帝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在林凡和张居正之间，来回挪移。
他没有表态。
既未采纳首辅的贬斥，也未褒奖林凡的功绩。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像是在看一出极有意思的戏。
良久。
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闷。
他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仿佛方才君臣间的言语交锋从未发生。
这本身，就是对首辅权威最不动声色的削弱。
也意味着，他对林凡这枚不听话的棋子，生出了真正的兴致。
“南阳之事，已了。”
皇帝的身子，微微前倾。
仅此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整座大殿的压力骤然倍增。
他盯着林凡，像是在打量一件刚到手的新奇玩意儿，抛出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问题。
“朕现在问你。”
“国库空虚，北地大旱，流民将起。”
“你，有何良策？”
轰！
这个问题，像一座山，毫无征兆地当头砸下。
林凡整个人都木了。
他脸上的那点从容，那点淡定，顷刻间碎了个干净。
费尽心机想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没用的废物，结果皇帝转手就派了个拯救世界的活儿？
这泼天的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警告！警告！】
【检测到宿主求生欲已跌破安全阈值！】
【终极主线任务“帝国续命计划”已强制开启！】
【任务目标：解决国库空虚，处理北方大旱，安抚千万灾民。】
【任务奖励：？？？】
【失败惩罚：您的咸鱼生涯将与大业皇朝一同陪葬。】
【系统正在为您规划跑路路线……路线规划失败，您已被锁定，祝您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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