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被李县令那双喷火的眼睛盯得浑身刺挠,肩上那两只手,简直是两块烧红的烙铁,灼得他皮肉生疼。
重任?
无法拒绝?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无数个要命的念头。
抓壮丁?修河堤?还是直接押去充军?
“大人,草民……草民这身子骨,怕是担不起什么重任。”
林凡的求生欲攀至顶峰,脸上硬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比哭还瘆人。
李县令却压根没理会他的示弱,猛地松开手,转身大步走到书案前,神情亢奋地“哗啦”一声展开一张安河县的舆图。
他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声音里是敲定了的决断。
“本官决定,即日起,在全县推广曲辕犁!”
“而你,林凡!”
李县令霍然回头,两眼放光。
“本官要你出任此事总揽之人,教导县中所有木匠,督造曲辕犁!务必在春耕前,让安河县的每一寸土地,都用上此等利器!”
总……总揽之人?
教所有木匠?
林凡的眼珠子都快从框里凸出来了,整个人一动不动,僵在原地。
脖颈后头一阵发凉,仿佛已经架上了一柄无形的铡刀,上头刻着“全县百姓福祉”六个大字。
完了。
这回是真完犊子了。
他好不容易从村里那个小泥潭里爬出来,一口气还没喘匀,这位县太爷抬腿一脚,又把他踹进了一个更大的天坑。
“不不不!大人!万万不可啊!”
林凡的脑袋摇得快要从脖子上掉下来,双手连连挥舞,声音都变了调。
“大人明鉴!草民年幼,斗大的字不识一筐,那曲辕犁……真是草民做梦,梦里神仙教的!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哪会教什么木匠啊!”
他急得额头冒汗,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这位大人瞅瞅。
我就是个废物!我只想躺平!您行行好放我回家吧!
李县令眉头一拧,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梦中仙授?”
他踱到林凡面前,语气沉了下来。
“那你先前对本官所言的‘地力为本,良种为基,水利为脉’,也是梦里听来的?”
“这……”
林凡瞬间卡壳,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总不能说,这也是梦话吧?那不真成跳大神的了?
看着林凡那张憋得通红的脸,李县令神色稍缓,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
“林凡,本官晓得你或许不愿出这个风头,但你要明白,此事关乎我安河县数万百姓的生计!”
“一架曲辕犁,能让一户农家省下多少力气?全县用上,又能多收多少粮食?这其中的功德,远非你守着自家几亩薄田可比!”
“你若有才,却藏而不露,眼看乡亲们依旧在田里苦熬,你于心何安?”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砸得林凡晕头转向。
我心安!我安得很啊!
可这话他不敢说。
他瞅着李县令那张写满期盼的脸,只觉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再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社畜深渊。
不成,得做最后挣扎!
林凡心一横,眼眶一红,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大人,非是草民不愿,实在是……实在是草民才疏学浅,怕把事办砸了,辜负大人厚望,耽误全县百姓的春耕大事啊!此乃天大的罪过,草民万万担不起!”
他一边说,一边蓄力,只要县令再逼一句,他就立刻“噗通”跪下,抱着大人的腿嚎。
然而,就在他酝酿情绪,准备施展终极耍赖大法的前一秒。
那个冰冷、无情的电子音,再一次,带着催命的阴冷,在他脑海中骤然炸响。
【支线任务发布:身不由己】
【任务描述:作为一条有理想的咸鱼,必须先为自己未来的躺平生活扫清障碍。推广曲辕犁,提升生产力,是创造和谐社会环境的重要一步。】
【任务目标:接受县令的任命,并在一个月内,成功指导并推广至少一百架曲辕犁。】
【任务奖励:白银百两,【体能强化液(初级)】×1。】
【失败惩罚:永久剥夺宿主每日午后“咸鱼时间”,并强制进行为期一年的开荒劳动。】
林凡正准备往下掉的眼泪,瞬间凝固在了眼角。
他整个人都木了。
他死死地“盯”着脑海里那行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惩罚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永……久……剥……夺……午……后……咸……鱼……时……间?
午后咸鱼时间,那是什么?
那是午睡啊!
那是一天之中最精华、最宝贵、最神圣不可侵犯的时刻!
那是一条咸鱼,最后的尊严和底线!
现在,系统要永久剥夺它?
还要强制开荒一年?!
一股寒气从林凡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
这不是惩罚。
这是凌迟他的灵魂!这是毁灭他的人生!
“系统……算你狠!”
林凡在脑子里发出了一声悲愤欲绝的咆哮。
他最后那点抵抗意志,在“永久剥夺午睡”这八个大字面前,被砸得粉碎,连点渣都不剩。
李县令看着眼前的少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又化为一片死灰,还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让他陷入了挣扎。
他决定再添一把火。
“林凡,可想好了?”
林凡抬起头,那双眼睛里再没了之前的慌乱和狡黠,只剩下一片看破红尘、生无可恋的麻木。
他对着李县令,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腰弯成了九十度。
他的声音沙哑、空洞,从坟墓里飘出来一般。
“学生……定不辱使命!”
李县令闻言,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好!好啊!”
他激动地一拍手,大步走到案前提起笔,在一张空白官凭上龙飞凤舞,又从抽屉里取出一枚刻字铜印,重重盖了下去。
他拿着那张尚有墨香的官凭,郑重地交到林凡手中。
“此事事关重大,你一个白身,行事不便。”
“从今日起,本官便授你‘劝农使’一职,虽无品阶,但见此凭,如见本官!安河县内,所有官吏、乡绅、百姓,皆需听你调遣,全力配合!”
林凡机械地伸出双手,接过了那张轻飘飘的纸。
纸上,“劝农使”三个大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紧接着,李县令又将那枚冰冷的铜印,塞进了他的掌心。
官印入手,沉甸甸的,一块千斤巨石压在他心口,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官印,心里一片荒凉。
别人拿官印,光宗耀祖,青云直上。
我拿官印,自掘坟墓,万劫不复。
我的地主梦!我的咸鱼人生!我那每天下午温暖的竹席和惬意的阳光啊!
全没了!
林凡握着冰凉的官印,杵在原地,脸上是接受任命的恭敬,心里却已是哀嚎遍野。
他甚至已经开始琢磨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要指导全县的木匠……那群脾气比牛还倔、手艺传了几代的老家伙们,会听他一个毛头小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