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从那尸山之巅，轻飘飘地跳了下来。
他的靴子落在黏稠的血泊中，没有溅起一丝波澜，仿佛只是踏过一汪清水。
他扫了一眼那浑身颤抖，双目赤红的零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轻声咦了一下。
“胆子还挺大，都这种情况了，还敢过来看呢？”
那语气，就像是在自家后院看到一只迷路的野猫，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戏谑。
零耀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楚阳，那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
他看到了地上那张属于“王大娘”的人皮，看到了那对“老父母”的残骸，更看到了那个被一分为二，血肉模糊的小小身影。
他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的……孩……子……呢？”
楚阳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他侧过头，用剑尖随意地拨了拨尸堆里那些被剑气削去血肉，只剩下惨白骨骼与破碎甲壳的妖魔尸骸，摇了摇头。
“在里面，自己找吧。”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用一种带着探究意味的冰冷语气，继续说道：“不过说来也怪，那孩子被我剔骨削肉的时候，明明从里到外都是蠕动的虫子，没有一丁点人肉，却还叫得那么凄惨。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妖族。”
这句话，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零耀最脆弱的神经上。
他想象着自己的爱子，在极致的痛苦中被活生生分解，血肉被剔除，骨骼被斩断，最后只剩下一团代表着种族本源的虫卵，却依旧在发出人类孩童般的凄惨哭嚎。
“啊——！！！”
零耀再也无法维持任何理智，他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赤红的眼中流下了血泪。
“他只是一个孩子！！！”
这绝望而疯狂的控诉，回荡在死寂的城中。
然而，回应他的，是楚阳更加冰冷，更加不屑的斥骂。
“傻逼妖怪！”
楚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那最后一丝玩味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杀意。
“现在知道你的孩子是孩子，那些被你们当成皮囊，当成食物的人类，他们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一句话，彻底击碎了零耀所有的悲愤与立场。
是啊，自己为了巩固儿子的形态，为了让他能更好地适应人族躯壳，亲手喂给他多少人类的血食？
那些被寄生的凡人，哪一个没有父母妻儿？
可在这一刻，所有的道理都化为了虚无，只剩下无尽的、想要毁灭眼前一切的疯狂！
“楚！阳！”
零耀嘶吼着，体内的妖力轰然引爆！他不再有任何保留，竟是开始燃烧自己的妖魂与本源！
“轰！”
漆黑如墨的妖气冲天而起，他的身躯在妖气中急剧膨胀，皮肤上生出坚硬的黑色甲壳，背后伸展出四条如同刀锋般的骨翼。
他的力量，在这一瞬间，竟是突破了原有的桎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他放弃了一切防御，放弃了所有退路，将自己的一切都化作了最纯粹的杀意，如同一颗黑色的流星，悍然撞向楚阳！
“我要你死！！！”
面对这燃烧一切的决死一击，楚阳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动容。
这等程度，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甚至没有后退半步，只是在零耀冲到面前的刹那，同样一拳轰出！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璀璨的灵光，只是最纯粹的力量与速度！
“砰！！！”
拳头与利爪轰然相撞，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
狂暴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炸开，将周围堆积如山的妖魔尸骸尽数掀飞！
零耀那足以撕裂金铁的利爪，在楚阳的拳锋下寸寸碎裂！
紧接着，那股霸道绝伦的力量顺着他的手臂，势如破竹地涌入他的体内！
“咔嚓！咔嚓！”
一连串密集的骨裂声响起，零耀整条手臂连同半边身子的骨骼，都被这一拳尽数震碎！
他庞大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而出，狠狠地砸进了远处的废墟之中。
一个照面，高下立判。
然而，不等楚阳追击，那废墟之中，一股更加浓郁的妖气便再次爆发。
零耀嘶吼着重新站了起来，他那被震碎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
他背后那道巨大的空间裂缝，仿佛成了他的后盾，源源不断的妖域气息正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补充着他的消耗，修复着他的伤势。
只要妖域不灭，裂缝不关，他便拥有近乎不死之身。
“有点意思。”
楚阳看着格外坚挺的零耀，眼神依旧冰冷。
……
与此同时，青阳城外数十里的高空之上。
数道流光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那片被灰色妖气笼罩的天空飞去。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钦天监银色飞鱼服，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带着一丝傲气的青年。
他叫韩成，乃是钦天监南境分部这一代最为出色的天才之一，年纪轻轻便已是金丹中期的修为。
“韩师兄，前面……前面的妖气太恐怖了！”
一名跟在他身后的同僚，看着远处那片如同天塌地陷般的景象，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这真的是妖域入侵！总司让我们这点人手过来，不是送死吗？”
另一人也附和道：“是啊，这种规模的灾祸，至少也得是元婴期的总司大人亲至才能镇压。我们几个金丹期，冲进去怕是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抱怨声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韩成脸色同样凝重，但他身为领队，强自镇定道：“都少废话！这是总司的命令！我们只需在外围探明情况，牵制片刻，等待总司大人和各路援军亲至即可！谁敢临阵脱逃，按叛逃罪论处！”
话虽如此，他的心也早已沉到了谷底。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股几乎要将空间都冻结的恐怖杀意，以及那纯粹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已经扑面而来。
终于，他们穿过了妖气弥漫的区域，看到了城中的景象。
那一瞬间，包括韩成在内，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如坠冰窟。
他们看到了那道狰狞恐怖的空间裂缝。
看到了裂缝之前，那座完全由妖魔尸骸堆积而成的，血淋淋的尸山。
更看到了那尸山之下，一个玄衣身影，正赤手空拳，将一头燃烧着本源，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妖王，按在地上，一拳一拳，打得血肉横飞，骨骼爆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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