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事已至此，前路纵是龙潭虎穴，楚阳也只能硬着头皮前行。
引领他的弟子沉默如铁，每一步都踏在通往主峰的石阶上，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回响。
夜色下的七座剑峰不再是白日里的仙境，而是化作了七头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冰冷的月光洒在山道上，映出楚阳被拉得极长的影子，孤独而决绝。
路，没有尽头。
心，沉入谷底。
他再次来到了那座简朴的草庐前。
引路弟子躬身退下，草庐的门无声开启，仿佛一张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巨口。
玄剑宗主依然盘坐在蒲团上，但这次他没有在煮茶。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整个草庐内的光线似乎都被他吞噬，让他整个人显得深不可测，如同一口不见底的古井。
“坐。”
宗主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楚阳依言在对面的蒲团坐下，挺直了脊梁，目光平静地与宗主对视。
他知道，从他踏入这间草庐的瞬间，一场无形的交锋便已开始。
“你的丹田，很奇特。”
宗主开门见山，目光仿佛两柄无形利剑，要将楚阳从里到外剖析个通透，“并非天生，而是后天重塑。手法之高明，老夫也未曾见过。”
楚阳心中一凛，脸上却波澜不惊：“弟子曾丹田被废，命悬一线，机缘巧合下得一位前辈搭救。”
“哦？前辈？”
宗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能有如此手段，想必不是无名之辈。那位前辈尊姓大名，来自何方？”
来了！
楚阳脑海中警铃大作，梦中女子的警告言犹在耳。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谨慎：“回禀宗主，那位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并未告知弟子名讳。他只是说弟子与他有缘，便出手相助，事后便飘然离去，只留下一本无名剑籍。”
“无名剑籍？”宗主眼中的探寻之色更浓，“可否让老夫一观？”
“剑籍在弟子领悟后便已自毁，化为飞灰。”
楚阳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他将一切都推给了虚无缥缈的“机缘”与“巧合”，不给对方留下任何可以追查的线索。
草庐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宗主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楚阳。
空气仿佛凝固，沉重的压力如山岳般压在楚阳的肩头，试图碾碎他的意志，让他露出破绽。
楚阳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但他丹田内的微型剑阵却在此时悄然运转，一缕缕冰凉的剑气流淌四肢百骸，让他始终保持着灵台的一丝清明。
他知道，只要自己有半点动摇，显露出一丝与“九天神狱”有关的气息，立刻就会万劫不复！
不知过了多久，那如山岳般的压力骤然消失。
宗主忽然淡然一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也罢，修行之路，本就充满了常人无法理解的机缘。你能有此奇遇，是你的福分。”
他话锋一转：“你既已入我玄剑宗，当勤勉修行。不过，按照宗门规矩，所有新晋内门弟子，都需前往剑冢，挑选一柄属于自己的本命灵剑。”
剑冢！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楚阳脑中炸响！
梦中女子最后的警告，那扭曲而急切的面容，瞬间浮现在他眼前。
“……别去剑冢，那是陷……”
陷阱！
楚-阳的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却不敢流露分毫。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恭敬地起身行礼：“弟子遵命。不知何时可以前往？”
“不急。”
宗主摆了摆手，笑容温和，“你今日刚到，先好生休整。明日辰时，自会有人带你前去。剑冢内藏剑万千，能否得到强大灵剑的认可，也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多谢宗主指点。”楚阳再次躬身，姿态谦卑，挑不出半点毛病。
“去吧。”
楚阳缓缓退出草庐，当他转身的刹那，背后那温和的目光瞬间变得如万年玄冰般酷寒。
草庐内，白子陵的身影无声浮现。
“宗主，此子油滑至极，问不出任何东西。”
宗主端起桌上早已冰凉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幽深：“无妨。是不是他，去剑冢一试便知。”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带着一丝深深的忌惮：“万年前，那个人横空出世，自号‘狱帝’，以一手‘狱剑’道横扫诸天，掀起无边杀戮。”
“那一战，整个修仙界十室九空，血流成河，连天道都被斩出裂痕。若非最后几位仙尊拼死将其镇压封印，恐怕早已没有如今的修仙界了。”
白子陵闻言，脸色也变得煞白。那段被尘封的黑暗历史，即便只是在宗门最核心的典籍上读到，也足以让他这样的元婴大能不寒而栗。
“宗主的意思是……”
“他身上的剑气，与典籍中记载的‘狱剑’气息，有七分相似！”
宗主眼中杀机毕露，“当年，各大仙宗曾立下血誓密令，凡发现与‘狱帝’有关的任何传承与气息，无论缘由，不计代价，格杀勿论！”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是能冻结灵魂：“剑冢，是我玄剑宗的根基所在，其中一角连接着当年大战的古战场，对那魔头的气息最为敏感。”
“若这楚阳与那魔头无关，他身负先天剑体，是我宗万年不遇的麒麟儿，当倾尽所有资源培养。”
“若他有关……”
宗主将茶杯重重放下，发出一声脆响。
“那便让剑冢，成为他的坟墓！”
……
回到藏剑谷的独立小院，楚阳关上院门的瞬间，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仙宗圣地，门内却是通往地狱的刑场。他背靠着冰冷的木门，缓缓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月光如霜，透过窗棂洒在他苍白的脸上。
宗主最后那温和的笑容，此刻在他脑海中却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冰冷。
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刀，剖析着他最大的秘密。
比起他那所谓的先天剑体，宗主真正感兴趣的，是“狱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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