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仵作停下双手回过头看着沈砚之,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这小子竟然知道我行勘验之前的准备工作没有做到位?这真的是普通的小地痞吗?”
“我说小兄弟,你怎知我行勘验之前要口含姜片,要用浓醋泡布蒙脸啊?”
“坏了!不小心说出来了。”
沈砚之心里慌得不行,这些话都是自己上研究生的时候从《洗冤集录》上学到的,现在没管住嘴直接说出来了。
突然他指了指胡伯,
“都是胡伯!是胡伯教我这么说的,说是为了提醒李仵作,防止李仵作被尸臭和疫气所浸染!”
胡伯又一次被cue到,又是一脸懵逼,这一口烟刚抽进去准备回龙,听到沈砚之的话差点没给自己呛死,疯狂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是...是...”
沈砚之连忙跑过去扶住胡伯,“干的漂亮啊胡伯!”
“咳咳咳...你小子,等验尸完毕之后你必须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实情,不然....”
“胡伯,你放心!我指定实话实说,而且酒我也给你搞定!”
“呵,算你小子有良心。”
李仵作心中对这一老一少的看尸人满是鄙夷,鼻子轻“哼”了一声后摇了摇头开始了对女尸的初验,他走到木桌前,索性也不带那双油布手套直接把布满老茧的双手伸向尸体,仿佛是在市场挑选猪肉一般去随意拨弄着死者的脖颈处。
“嗯,勒痕清晰明显,”他粗鲁的捏住死者的下巴来回摆动着,“面部脸色煞白,嘴部张开,鼻腔出血这摆明了就是自缢而亡嘛!错不了。”
看到这个仵作如此验尸,沈砚之大为震惊,这简直就是对自己曾经热爱的职业亵渎和对死者极大的不尊重,更重要的是这人给官府经常验尸,这...这得有多少冤假错案出自此人这手啊...
“我说李仵作,你要不仔细再看看那勒痕的走向?尤其是脖颈的后方?”
沈砚之本不想出声提醒,他认为一个普通的仵作查验这种最基本区分自缢和勒死是很简单的,自己的导师教导自己作为一个法医要对每一具遗体都要心怀敬意,任何一点细小极微的线索都不能漏掉,没曾想这古代的偏远小镇仵作也是浑水摸鱼,弄虚作假!
“哦?这位小兄弟有何指教啊?莫不是觉得老夫这三十多年验尸都比不过你这经常摆弄死人的下贱小地痞?”
“不敢不敢。”
沈砚之赶紧行礼鞠躬,虽心有不爽但又无可奈何。他盯着那具女尸言道:“李仵作,我没有那个意思,只不过你不如再仔细查验查验脖颈处的勒痕,你看那勒痕的缠绕圈数是多少?再看看颈部背后有没有打结印记?”
嘭!
李仵作用力拍着旁边的棺材,那脸涨的如同刚掏出来的新鲜猪肝一般,
“胡扯!这分明就是上吊自缢的模样,而且有的是上吊姿势特殊的法子,这勒痕也自然是不同的!老夫验了三十多年还能验错不成?!你这小痞子当真是无礼至极,待这几日我有必要向知府大人汇报一下义庄的人员问题了!”
看着眼前这张狂之人,胡伯并未有任何反应,依旧静静的抽着烟看着二人的唇枪舌战。
“这死者的勒痕从左耳下斜走向右耳处方向,直到侧后颈处就断了,并未在下颚处形成交叉成‘八字’结扣的勒痕。如果是自缢的话,因身体下垂身体的重量会在下颚处形成深浅不一的交叉‘八字’结扣勒痕,可这具尸体的勒痕为两圈......更像是有人用膝盖抵住死者背部,绳子缠绕两圈向后侧拉扯造成的。而且死者的下颚处有很多抓痕,手部也是张开的。所以这名女孩子就不可能是自缢而亡的。”
“放肆!你这黄口小儿竟敢大放厥词!”说着的同时用力的掰开死者的嘴,“这女子就是自缢,绝对错不了!”
沈砚之轻呵一声,走到尸体面前,“李仵作你既然这样说,不如再看看她的牙床,如果是死者自己上吊自尽的话,因为窒息缺氧....”
胡伯和李仵作突然打断他的发言,
“缺什么?”
“什么氧来着?你这小子竟说老子听不懂的话!”
沈砚之赶紧捂住嘴,“坏了,窒息缺氧这词在古代应该是还没有的...算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换个说法吧...”
“啊...我是说,这位死者自己上吊自尽的话因为喘不上气憋死,那她的牙床会有针尖般大小的出血点,可眼前这位姑娘的牙床却干干净净的。反倒是她的头发凌乱,舌头也抵住上颚,这更符合被人从后勒住时,下意识挣扎的特征。”
李仵作被他口中的黄口小儿说的有些哑语,额头上也开始渗出一层细汗。他强装镇定的去翻开死者的手腕,“你说他是被他人勒死,那老夫问你为何她的手腕上没有光滑细腻,没有一点捆绑痕迹呢?所以说定是自缢无疑!”
“李仵作,你自诩验尸三十多年,为何就一定认为这女子手腕没有捆绑痕迹就一定是自缢?有没有可能是凶手是熟人从后面突然袭击拿出绳索之类的凶器把她活生生勒死呢?你即身为仵作,自当以客观事实为基准,不应对验尸结果进行主观判断从而导致案件错判,你这分明就是对死者的不尊重更是对仵作这个职业的轻视!”
“你.....”
这话一出,李仵作的脸色比刚才的猪肝色还难看。此时此刻的他毫无反驳之力,他慌忙的用袖口擦干额头上的冷汗。觉得心有不甘又想去翻看死者的手指甲,试图找出新的证据,但却被沈砚之抢先一步:
“李仵作是想从死者指甲缝里找出一些所谓的佐证来反驳我的观点吗?”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沈砚之无奈地看了胡伯一眼,而胡伯却使了个坏笑示意着自己继续说下去。
“死者的指甲缝我在刚才已经检查过了,里面竟然会有一些纤维残留,李仵作难道不觉得奇怪?”
“有...有..什么奇怪的...既然是...上吊自缢,当然会去抓上吊绳...索..”
“原来李仵作是这么认为的啊,如果一个人自己主动上吊自尽,当这个人踢翻板凳后,强烈的窒息感和求生感会促使这个人本能的去抓绳子,但是双手早已失去抬起的能力又怎么会在双手手指中留下纤维残留呢?但是被人从后用绳子勒死的就会双手去抓绳子就必然会在手指缝中有残留。”
“你!”
李仵作被眼前这小地痞怼的几近气急败坏,无奈却找不出话来反驳。他此前一直都是这般粗检,对死亡结果丝毫不在意。
可沈砚之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围绕这具女尸继续阐述着自己的验尸观点:
“还有舌骨,李仵作这主动上吊的人舌骨很大概率不会断裂,我刚才已经检验过这位姑娘的舌骨了,这位姑娘的舌骨已有多处断裂,很明显就是被凶手用膝盖顶住死者的后背,双手用麻绳直接勒住,而且这个凶手竟然还残忍的多缠一圈。方才你只是看了一眼脖颈处,压根没探寻舌骨的状态吧?”
李仵作的脸色从刚才的猪肝色“唰”地一下变的惨白无比。他在这个偏远所在验尸三十年,基本上是靠的“看表象、套模板”,尤其近几年,不管是不是他杀,统统归于自杀或者意外死亡。官府都如此不作为,就更不用说他这个小小的仵作了。
“怎么?李仵作不反驳一下我的观点吗?如果不能反驳的话可否现在立刻告知官府这具女尸有很大被他杀的嫌疑,之后你能再重新仔细的检验这具尸体,可否?”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