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可对于需要搜刮马场内物资的王渊而言,这一个时辰实在是太短暂了。
能够带走的东西也太有限了。
呼延部的马场被作为一个临时中转站,其中存储了大量的物资。
光是四千匹战马和驻守军卒,人吃马嚼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另外还有人数逾两千的奴隶,他们同样需要吃饭。
“郎主,时间差不多到了。”王渊身边的王二一直盯着‘漏壶’,‘漏壶’中的水滴尽后,一个时辰也就到了。
王渊已经稍稍纵容了他们在马场中的搜刮。
现在一个时辰耗尽,是时候撤退了。
“鸣金!收兵!”王渊毫不犹豫下达命令。
这会儿不是贪多的时候,较比出发之前,这会儿他们已经吃的够多了。
“铛铛铛……”刺耳的鸣金声一瞬间就传遍了大半个马场。
还在火速从营房、仓库中往外搬着辎重的将士们,顿时就在各自什长、队主的率领下整队。
将已经收集搬运捆绑在马背上的辎重重新勒紧,又以每队为单位派出人手,朝着还没有搬干净的营房仓库里去放了一把火。
谢维的人手同样也收到了消息。
“将军,咱们要跟他们一起走吗?咱们的兄弟已经全都救出来了,有了这些马匹,还有军械粮草,我们完全能自己打回去……”谢维的副将听见鸣金声,悄然附耳在谢维耳畔道。
马场里的奴隶被释放之后,谢维原本的部下和一些江北军其他部的军卒也都汇合到了一起。
这些人中以谢维的身份最高,所以他们几乎都抱团在了谢维麾下。
混乱中,这群俘兵的数量俨然已经聚集到了一千二百多人,足足两个幢还多。
谢维此时骑在一匹从马场中寻来的战马,身上虽未披甲,但自有一股气势在身上。
他回头对自己那副将说道:“这位王小将军既然救了我等,谢某见还是要与对方见上一面的,若是道不同,那便不相与谋,现在若是就带人走,委实有些失礼了。”
这也就是王渊有着琅琊王氏子的身份。
但凡换个没有世家背景的北地乞活军军头,谢维都不会是这副态度。
血统门楣的见地不是三言两语间就能解开的。
“这……好吧。”谢维的副将也仅仅只是提议一嘴,既然自家将军想要和对方见一面,那就见一面吧。
马场中自鸣金声起,便开始出现了点点星火。
约莫一刻钟后,大队人马趁着夜色,驱赶着一匹匹驮着辎重开始转移。
这要是被爱马之人看到,怕是要心疼坏了。
这些可都是战马,不是什么驮马啊。
让战马驮这些辎重,可不是暴殄天物吗?
王渊麾下的兴汉军包括被重新整编过的小河坞坞卒们,皆是一人双马,甚至极其个别,如阿骨打等人,更是一人驭四马。
马背上堆着的多是一些军械装备。
王渊说了,要将那一千具马具优先穿戴在战马身上带走。
所以能够清晰看到,此时行走在雪地上的一长溜战马队伍,在月光映照下,能够看到反照出的凛然寒意,铁光乍现!
王渊的兴汉军在前,后面跟着的是解救出来的马场奴隶,其中有胡人,也有汉人。
王渊没有心思去仔细了解,这会儿他们可并没有脱离危险。
按照时间计算,驻扎在南边鲜卑骑兵,这会儿收到消息已经在路上了。
他们这么大批人手还携带着大量辎重,一个不慎,很有可能会被鲜卑骑兵给追上。
王渊同样是双骑在手,他带着帐下亲卫左突右进,不断的在整支行进队伍前后来回打量。
“郎主,马场里跟出来的这些奴隶几乎都是青壮年,人数简单统计过了,除去咱们兴汉军的人外,还有两千三百人,其中汉人占了约一千二百人,剩下的都是胡人。”
在王渊前后巡视马队的时候,王前也没闲着,他带着一众亲随,开始逐一验查人手。
手里突然多出了两千三百多人,是王渊原先手里兵力的四倍还多!
这些人原来的身份都是鲜卑人马场里的奴隶。
现在自己劫掠了鲜卑人的马场,收获了大批战马还解救了这些人。
可是一个控制不当,这些个奴隶搞不好还会暴动反噬自己。
这和王渊最开始的计划相比,已经彻彻底底乱套了。
怎么控制住这么多人,并且将他们转化成有效战斗力,成了王渊手头最紧要完成的事情。
“去统计通知一下,将这些人里最有威望和地位的人找出来,就是本将要找他们商量事情,开个会!”
王渊准备一边行军,一边开个临时作战会议。
今次他的收获大大超出了预计,同样的,鲜卑人的损失也同样超乎想象。
如果今晚只是丢失了三四百匹马,那或许会让鲜卑燕国的部分高层权贵震怒。
紧随其后的或许就是该怎么捂盖子,把事情造成的影响给降低、压下去。
可一次性丢失近四千匹战马。
这个罪责已经不是单独某一人能够扛下来的了。
纵使是燕国慕容氏的宗室也难逃责难!
下面,行军队列里,一群奴隶军中,抱团的江北军俘兵,以及杂胡奴隶被通知推举出有名望,能服众的百人队主,前往兴汉军大帅跟前听令。
下面传令的兴汉军老卒可不会跟这帮奴隶客气什么。
前脚刚把你们解救出来,就算是白眼狼,也不能这么会儿功夫就翻脸不认人吧?
况且他们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这里距离呼延部马场可没多少距离。
以谢维为首的江北军军将俘兵们聚拢在一起。
不等谢维开口,一众人就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黄口小儿竟敢称‘大帅’,当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我原道他是有多少人马,竟敢冲击胡人马场,劫掠胡人战马、辎重,没想到总共也就几百人,还不如我们人多。
谢将军,我看要不然还是您带领我们返回江北府吧,以我们现在的马力脚程,不出五日应该就能回去了!”
说话的也是一名江北军的幢主,在被俘之前,手底下也有着五百号人,那可是正规军!
不像王渊这等,虽被冠以‘大帅’名号,究其根底也就是北方流民武装头头,手底下的兵员数量和质量,根本没办法和一个正牌的军伍幢主相比。
所以刚才这名江北军的幢主才会出此言论。
先前还是俘虏,不知道能和鲜卑人厮杀的是哪路好汉,手底下又有多少人手。
可现在跟王渊跑出来后,经过大半个时辰的观察后,他心底的那点傲气又起来了。
他可是正规军来的!
王渊手底下那点人,他还真看不上眼。
能把他们从鲜卑人手里救出来,那他的确承了王渊的情。
可是,在了解了王渊的实力之后,他并不认为,王渊有带领他们和胡人作战的资本。
和这名江北军幢主怀揣着一样心思的军将不在少数。
毕竟他们现在称得上是‘人多势众’,反观王渊,从势力上来说,反倒落入了下风。
面对吵闹的底层军将们,谢维倒是一脸平静。
等到大部分人发表完意见后,谢维才一脸从容开口:“吵完闹完了?你们是不是看不上领军的王家子?”
虽然这点是大家心底默认的事情,但是却没有人再宣之于口。
因为他们感觉谢维的态度好像有点不太对。
果然,谢维目光从诸人身上扫过,冷哼一声:“你们一个个倒是有本事的很,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那你们有没有想想,一个时辰前,你们是什么身份?是谁给了你们在此大放厥词的机会?”
“一个个不动动脑子!”谢维颇有点恨铁不成钢道。
“兴汉军的王军主并没有强制让我等留下,早在马场时,人家就已经说了,不愿意和他们走的可自行离去,并且言明,鲜卑骑兵支援恐就在个把时辰左右,且在马场南方。”
“但是你们看见有谁走了?”谢维冷冷的问出一个问题。
混乱中,除了部分倒霉的被砸在了营帐内,被厚厚积雪掩埋的奴隶,以及因为慌不择路被战斗双方刺死的除外。
其余人,基本上都牵上了马匹,尽可能的收集了些许粮草辎重跟在了王渊的队伍后面。
虽然其中大都是一些从众心理,感觉抱团更安全。
但既然跟上来了,再想走脱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毕竟王渊不是开善堂的!
气氛微冷过后,谢维又开口道:“既然王军主让人通知推举队主到他面前听令,那就不要愣着了,选人吧,你们几个并非我从属,我就不多言了,你们自己看着办,要不想留在这,那就趁着现在早点离去,不然就少点其他心思。”
谢维这边出现了些许波澜,胡人奴隶那边同样也生出了一些不愉快。
大致过了半个时辰后,稀稀疏疏的十余骑从庞大队伍中脱离出来。
这些便是他们各自推举出来的‘队主’。
相比于以谢维为首的江北军俘兵旧将们,那些胡人‘队主’则显得更为松垮散漫。
十余名被推选出来的队主集中到了王渊面前,还有四五百人没能形成统一的意见。
王渊也不惯着,直接带领着十余名‘队主’,以及他的亲卫队亲自前往解决问题。
问题的核心在于这几支百人队出现了实力相仿的争夺事件。
被推举出来竞选‘队主’的人不同,导致他们没有形成统一意见。
王渊到来之后的解决方法也十分的粗暴,直接让两个‘队主人选’站出来决斗。
胜者即为新任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