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跑中巴车?”
老邱不禁惊讶道:
“买车可得不少钱,家里也拿不出这些钱呀。”
邱广成说道:“我已经决定了。”
看着儿子眼神,
不再是原来的飘忽不定,而是愈发地坚定,
看来这小子此次是真有点决心的。
“先回家吃饭。吃罢了再说。”
老邱拧开保温杯,呷了口茶,
大步走向回家的路。
四方小桌摆上一盆稀饭加一盘酥油饺子配上几碟小咸菜。
九十年代的晚餐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
今夜的晚餐一家三口仿佛达成了默契,
只顾默默吃饭,没有一个人打开话匣子。
倒是吃罢了收拾好卫生后,
老邱搬了个板凳坐在门旁,点上一根香烟,猛吸一口吐出个烟圈说道:
“广成,为了你的后面的路怎么选择,咱这一家子也操了不少心。
今儿下午遇到你刘叔了,他们单位还可以申请招临时工,你可以先过去好好干,后面还有机会参加考试转进去,以你的水平应该也不算啥问题,你看咋样呀?”
老邱一番话瞬间戳中了邱母的兴奋点。
一连三个多月了,每天都仿佛活在下岗的阴云密布之下,
这一番话犹如拨云见日,邱母不禁喜上眉梢。
要知道,那时候可没有现在能参加考公的机会,更谈不上直接去当临时工。
多数下岗工人选择背起行囊南下打工,
如果确实恋家也只能选择去开麻木车,
要么摆个地摊,条件好的开个小店,勉强维持生计。
听到这个好消息,邱广成也只是微微一顿,
坚定地说道:“爸,我还是选择开中巴车。”
重生过的人都知道,九十年代虽然是失业潮,但同时也带来了新机遇。
多少后来的富豪企业家曾经也是下岗工人,努力学习技能,闯出一番事业。
即便是普通人身处这个好时代,只要勤快有头脑也能混个富足。
雄心勃勃的邱广成又岂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见儿子对于这样的好事也无动于衷。
老邱发话了:“既然你这么选择,那我也无话可说,只要你不后悔就行。明儿你自己去打听下中巴车和客运站的事,了解清楚了再合计。”
言道此处,邱广成点头回应。
重生后的第一夜,邱广成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虽然拿定了主意跑中巴客运,有了重生前经历更加笃定这个行业有成功的把握。
但是一想着即便买一辆二手中巴也得好几万。
这,几乎掏空了整个家底。
何况九十年代路况复杂,不仅来自客观的路面也伴随当时人心的叵测。
…...
“不想那么多啦。”
邱广成起身拿起中午那瓶老林河灌了自己一口,利用酒精的麻醉强迫自己睡去。
清明时节的清晨,体感多少有点冷飕飕。
邱广成起个大早披了件外套直奔老国营客运站,开始了解私人客运的方方面面。
此时老国营客运站面临着转型问题,车站除了那几辆通勤各乡的班车,其他车辆也都静静地停在站内。
“猴哥!”
“哎呀!是你小子!想我啦?”
这个站着四处张望,尖嘴猴腮的司机便是邱广成的小学同学:瘦猴。
见到热情的老同学,邱广成立马在口袋摸出一盒红塔山烟赶忙给瘦猴上了一根。
“这不下岗了嘛,看看这客运这行好干不。”
“你真有这想法?。”瘦猴凑过来,一脸坏笑地问道。
“确实有这想法。”邱广成小声应道。
瘦猴撇了撇嘴又摆手道:
“老同学,这行可不好干。国营快跑不下去了,何况自己跑?
一辆中巴少说十万八万,再加上这费用那费用的,怎么说也得准备个十多万。虽然说现在客流量还可以,但这玩意也靠天吃饭。
等到下暴雨的时候路面冲的凹凸不平,别到时候车出点状况,哭都来不及。我就准备不干了,出去打工,我劝你也别往这里趟。”
“猴哥,想干这行是我深思熟虑的选择,我原来也是跑货车的,你说的那些我都懂,只是这客运方面的行家还得是你,你就教教我嘛。”
前世本是客运司机的邱广成对九十年代的客运情况真是一窍不通,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笑眯眯地又立即递上一根香烟。
伸手不拒笑脸人,何况是多年的老同学?
瘦猴赶紧接过香烟,兴高采烈地给邱广成讲了起来……
午间时分,邱广成婉拒了瘦猴小酌一杯的邀约急匆匆赶回了家。
此时正在洗菜的老邱不禁打趣道:
“起这么早,这是找到真爱了?”
邱广成也不多言,只顾着帮母亲择起了青菜。
家里三个人齐上阵,不多时,一顿简单而又可口的饭菜端上了小饭桌。
老邱还是自顾自地倒上一盅老林河酒。
“今天了解地咋样呀?说来听听。”
“不就是跟我同学瘦猴了解一些关于客运方面的事嘛,主要还是了解车价,现在一辆新的中巴得十多万块钱这样子,办手续啥的也得好几万。”
邱广成夹了一块猪头肉,边吃边说道。
“这真是骇人呀!我和你妈上一辈子班加起来也没领到这么多钱,还不如几千块钱麻木来的实在。”
老邱夹好的花生米都惊掉了,可见这笔巨款确实给这个老头儿吓得不轻。
“不过,也有二手的中巴,带手续,大概需要六到八万这样子吧。”
邱广成说道。
“唔~这也不少呀!我就算个中间数,七万块钱,你那安置费和我老两口存的加一块最多三万块钱,早上买菜的时候我顺便跑到县信用联社(如今的农商行)问问情况说最多也只能贷个两万。
可还有两万,到哪里找呢?”
此时邱母皱着眉头说道:
“正赶着这些年下岗人太多了,身边的亲戚朋友同事也都困难重重,这两万块钱怕是不好凑出来。”
听到此处,邱广成停下筷子,默不作声,低下了头。
老邱也是默默举起酒盅,微呡一口。
辛辣之感刺激地嘴唇抽动着。
放下酒盅,长叹一声:
“剩下的钱,看来只能找他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