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现。
湖面薄雾如飘动的绢帛,倏尔被跃出水面的鱼群搅碎。
湖边小筑中——
端木潇洒正捧着一碗甜豆腐脑,慢悠悠地喝着。
他看着还在厨房忙碌的莫观棋,擦擦嘴角,正色道:
“莫师弟,玉钏……”
“给,油条。”
陆小小蹭蹭蹭跑过来,把刚炸好的油条放在桌上。
“谢谢小小师妹。”
“莫师弟,玉钏……”
“给,青椒燕麦酱。”
陆小小蹭蹭蹭跑过来,端着一小碟辣酱放在桌上。
“额,谢谢小小师妹。”
“莫师弟,玉钏她……”
“给,北瓜包子。”
陆小小蹭蹭蹭跑过来,捧着两个大包子放在桌上。
“额,谢谢小小师妹。”
端木潇洒这次不问了,盯着陆小小,一脸防备的样子。
陆小小歪歪头,眨眨眼,一脸茫然。
不知道对方为啥盯着自己猛看。
确认陆小小没有多余的动作后。
端木潇洒这才松了口气,转头问道:
“莫师弟,玉钏师妹怎么样了。”
“埋了。”莫观棋走过来,将一个热乎乎的包子塞在了陆小小的嘴里。
“呜……斯哈……烫……”
陆小小叼着包子,仰起头,两个小胳膊慌张地晃来晃去。
“哦,还有,「狗头邪阵」已经破除了,埋的地方也清理了痕迹。”
“不愧是莫师弟,两个字,稳妥。”端木潇洒微微一怔,拱手施礼。
解决了玉钏和「狗头邪阵」这个隐患。
他身为执法堂副堂主的压力,顿时小了不少。
“端木兄如果总是这么客气,干脆叫端木礼貌好了。”
“呵呵,莫师弟说笑了,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
“有话快说有屁……嗯,说。”
“莫师弟如今已是我青雷宗弟子,为何不将洞府搬到宗门里面,灵气也浓郁些。”
“哦豁,既然提到这件事,那能不能拜托端木兄,帮我找个安静些的地方?”
莫观棋指了指身后的炼器房。
“端木兄也知道,我是个炼器师,整天叮咣的,动静大,扰民,怕被投诉。”
“可莫师弟也知道,外门弟子多如牛毛,几个主峰都人满为患,不好找啊。”
“量产飞剑的事情,可以打八折。”
“那我倒是有个去处,小竹峰。”
看着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转变口风、依旧一脸真挚的端木潇洒。
莫观棋愣了三秒。
突然觉得对方有点儿腹黑的潜质。
“小竹峰?”
“对,小竹峰,那里只有一位师姐,叫白云裳。”
“云想衣裳花想容,好名字。”
“不过脾气似乎有些古怪,听说宗主亲自安排到那里的。”
“没事儿,地方大就行。”
……
……
翌日清晨。
青雷宗,小竹峰,西岭长亭。
时有少女,沐风抚琴。
少女穿着一件白色的齐胸襦裙,抹胸将胸前雪白包裹得紧致。
银发如瀑,几缕发丝垂落在精致锁骨的边缘。
腰肢纤细,身段婀娜,一双翦水秋瞳,清清冷冷,仿佛雪夜的孤鸿。
只可惜,脸上蒙了一层白纱,看不到样子。
站在竹影乱石旁的莫观棋颇为遗憾地摇头。
目光只好从白皙纤长的脖颈滑落,最终停在了胸上。
非常的富有。
就像盛夏沉甸甸的果实。
呼~~
带着赞叹的呼气声虽然很轻微,却足以引起少女的警觉。
“何人!”
那双清冷的眼眸望了过来。
淡淡回眸间,莫观棋只感觉天地元气渐冷,封锁了周身的空间。
啧,筑基九重?
是个高手。
他拍拍蹲在自己屁股后的陆小小,牵着对方小手,从竹影中走了出来。
一个俊朗的少年,牵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走来的时候,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除非,这少年一副惫懒的模样,看起来像个登徒子。
除非,这小女孩拎着一个板砖,看起来想找人干架。
莫观棋一边鼓掌,一边赞叹:
“好琴,好景。”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警惕盯。
“那啥,我是青雷宗新晋外门弟子莫观棋,这是我师妹陆小小,刚入住小竹峰哈。”
警惕盯。
“听说这小竹峰只有白师姐一人,想着既然是邻居,冒昧拜访一下。”
依旧警惕盯。
尬住了。
就在莫观棋准备踢两脚陆小小的屁股蛋儿,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之际。
“小竹峰是宗门禁地。”
清清淡淡的声音传来。
很好听,像是叮咚的清泉。
禁地?
端木潇洒那货也没跟我讲这事儿啊。
莫观棋点点头:“哦。”
白云裳微微沉默。
她看向扯着莫观棋衣角,露出半个小脑袋,躲在身后偷偷打量自己的小女孩。
精致的脸庞,火红的长发,可可爱爱的样子。
但是……
白云裳却感受到了微不可查的妖气。
妖气?
怎么可能?
这小女孩怎会是一只妖?
没有什么妖族在炼气期就能够化形的吧。
重伤堕境之后,连引以为傲的直感都出了问题么……
白云裳心中苦笑。
可如果不是妖,那么小女孩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毕竟,腰间别着宗门玉牌的。
只有莫观棋一个人。
要知道,青雷宗允许外门弟子带一名侍从进入宗门,日常服侍。
但修仙之人哪需要什么侍从?
不过是携带的、具有修仙天赋的炉鼎罢了。
这么小的年纪,便被人掳掠,沦为采补的工具。
白云裳看向莫观棋的眼神,闪过一丝淡淡厌恶。
就在这时,莫观棋踢了踢陆小小的屁股蛋。
后者迷茫抬头。
“上。”
“喔~~”
蹭蹭蹭,小女孩迈着小碎步跑了过去。
“那个……云裳姐好呀,这个是给姐姐的。”
陆小小有模有样地弯腰行礼,打开青布包裹着的小篮子。
里面整齐摆放着几个圆润饱满、晶莹剔透的青团。
微风和煦,淡淡的艾草和豆沙香气扑鼻而来。
甜腻腻的味道。
少女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样子,眼眸却微微柔软。
“不必。”
“可是姐姐,青团真的很好吃哎。”
不远处,莫观棋微微欠身:“我跟师妹住在旁边,可能会有点儿吵闹,就当是提前赔罪……”
白云裳摇摇头,淡淡道:“无妨。”
“那就不打扰白师姐,走了小小。”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白云裳黛眉微蹙。
轻抚琴音间,雪雾弥漫,一只翩翩起舞的冰蝶跟了上去。
竹林中。
陆小小牵着莫观棋的衣角,晃晃悠悠跟在后面。
“师兄,这位姐姐为什么戴着面纱呢?”
“这世界戴面纱的有两种人。”
“欸?哪两种嘞?”
“一种就是长得好看,怕被人惦记。”
“另一种嘞?”
“一种就是生得贼丑,怕吓人一跳。”
“那这位姐姐呢?”
“她是第三种。”
莫观棋漫不经心地回头,视线若有若无,看向竹叶间翩跹的冰蝶:
“大概是,怕被人认出身份吧。”
蝶碎。
长亭之中,白云裳轻咬薄唇。
琴音袅袅,更多了几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