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按下了接听键。
“建国同志。”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听起来很年轻,却又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慢的男人的声音。
是周家这一代最受周世通器重的长孙周明宇。
“我听说南江市今天又上世界头条了?”
“明宇少爷。”
“这件事真的不怪我是那个沈学峰!他就是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知道。”周明宇淡淡地笑了笑。
“但是疯子有时候也挺可爱的不是吗?”
“他这一招‘壮士断腕’玩得很高明。”
“他这是在逼我们站出来替他收拾残局啊。”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
“他不是喜欢玩吗?”
“那我们就,陪他,玩得再大一点。”
“你现在立刻,以省委的名义,成立一个联合调查组。”
“进驻南江。”
“告诉他。”
“他那个所谓的赔偿方案,我们省委,不同意。”
“南江市的稀土资源,是国家的战略资源!”
“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代理书记,说卖,就能卖的!”
“我倒要看看。”
“他一个被我们架空了所有权力的光杆司令。”
“拿什么,来跟我们斗!”
电话挂断了。
李建国只觉得自己,那颗,早已被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心脏,在这一刻,又被人用一把,烧红的烙铁,给狠狠地烫了一下!
……
南江市,市委书记办公室。
“省里,来人了。”
姜画眉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疲惫。
“我知道。”
沈学峰点了点头。
“带队的是省委秘书长,周良安。”
“他还带来了一份,省委的红头文件。”
“文件上说,我们南江市,在处理,这次国际商业纠纷的过程中,存在严重的地方保护主义和卖国行为。”
“省委决定,暂停我市委书记和稀土集团,董事长的所有职务。”
“由,联合调查组,全权,接管,我们南江市,所有的日常工作。”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比死亡,还要压抑的寂静。
“这群混蛋!”
姜画眉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那双总是顾盼生辉的桃花眼里第一次燃起了一团,仿若要将这天地,都彻底焚尽的滔天怒火!
“他们这是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我知道。”
沈学峰的脸上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鱼儿,上钩了。”
他缓缓地走到了姜画眉的身边。
“画眉。”
“嗯?”
“帮我约一下周良安秘书长。”
“就说,今天晚上我想在市招待所,单独,请他吃个饭。”
“给他,接风洗尘。”
“你疯了!”
姜画眉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现在就是一条,周家,养的狗!”
“你在这个时候,去找他!”
“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我知道。”
沈学峰缓缓地将她,那有些颤抖的小手,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但是。”
“有些戏,总要,有人来把它,演完。”
……
南江市,市招待所,一号包厢。
周良安,一个五十岁出头,身材,保持得很好,脸上总是挂着一副,和煦笑容的中年男人。
他正一脸玩味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即便是到了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却依旧,平静得有些可怕的年轻人。
“沈书记。”
“哦,不。”
“现在应该叫你学峰同志了。”
周良安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胜利者的笑容。
“今天这顿饭,恐怕,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贵的一顿饭了。”
“周秘书长,说笑了。”
沈学峰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我今天来不是跟您讨论饭价的。”
“我来,是想跟您谈一笔,更大的生意。”
“哦?”
“说来听听。”
“很简单。”
沈学峰缓缓地将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牛皮纸文件袋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里面是你们周家在南江过去二十年所有见不得光的生意。”
“还有你周良安个人在海外,高达十五亿美金的秘密账户。”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年轻人!
“你你……”
周良安指着沈学峰那只总是充满了精明和算计的手,在这一刻剧烈地颤抖着!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沈学峰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重要的是。”
“周秘书长,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
“你现在就下令,让你的人把我抓起来。”
“然后,明天一早这份文件,就会准时出现在中央联合调查组和京城,所有新闻媒体的头条上。”
“第二。”
“你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滚回汉州。”
“并且以省委的名义,向全世界宣布。”
“我们南江市,之前提出的那个赔偿方案,是经过省委集体研究决定的。”
“是我们南江省,为了维护国家信誉,和国际形象,所做出的一次重大的自我牺牲。”
整个包厢死一般的寂静。
周良安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他知道自己,今天碰到硬茬了。
一个足以将整个周家,都彻底拖入万丈深渊的疯子!
也就在这时。
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省委书记,李建国的秘书,王浩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
“周,周秘书长!”
“不好了!”
“京城,周老,他,他……”
“他刚刚在来南江的路上突发急性心梗!”
“现在人已经被紧急,送进了军区总医院医生说,说情况,很不乐观!”
轰!
这句话就像一道,来自九天之上的惊雷!
狠狠地劈在了周良安的天灵盖上!
他那肥胖的身体,猛地一颤!
那张,总是充满了和煦笑容的脸在瞬间就彻底失去了所有血色!
完了。
这是他脑海里,同时闪过的唯一念头。
他知道自己,这颗,在南江,经营了十几年的棋子。
已经彻彻底底地废了。
周世通,是周家,唯一的擎天玉柱。
他要是倒了。
那整个周家,这艘,在华夏,行驶了近百年的巨轮,也就,离倾覆,不远了。
而他周良安,就是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上第一个被汹涌的海水,所吞噬的殉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