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背影第一次有了一丝可以称之为“狼狈”的仓皇。
沈学峰没有再追。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让他怨了半辈子,却又在刚才让他心痛了半辈子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
当天下午返回南江市的军用专列上。
气氛比来时还要凝重。
姜画眉看着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靠在窗边,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的男人。
那双总是顾盼生辉的桃花眼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心疼。
她知道那场,看似短暂却又仿若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的重逢。
到底在这个男人那颗看似坚不可摧的心上留下了一道多深的伤口。
“你”
她犹豫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你还好吧?”
沈学峰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学峰。”
姜画眉挪了挪身子坐到了他的旁边。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
“但是有些事它”
“我没事。”
沈学峰缓缓地转过头看着那张写满了担忧的绝美脸蛋。
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抹极其勉强的笑容。
“真的。”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
沈学峰的视线再一次转向了窗外。
“我在想高卫东他为什么要死。”
“或者说是谁让他必须死。”姜画眉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你的意思是?”
“高卫东的死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不。”
沈学峰摇了摇头。
“我相信他是自己从楼上跳下去的。”
“但是在他跳下去之前,一定有人给了他一个他根本无法拒绝的理由。”
“一个可以让他用自己的死,来换取,他背后那些人甚至是他家人平安的理由。”
姜画眉那张本就,有些凝重的脸,在瞬间变得,一片煞白。
她知道沈学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已经不再是南江市,甚至是南江省,那些摆在明面上的敌人了。
而是一个隐藏得更深,能量更大,手段,也更残忍的庞然大物!
也就在这时。
一直,守在车厢门口的赵东来,快步,走了进来。
“沈市长。”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刚刚接到京城那边的,绝密通报。”
“就在一个小时前。”
“南江市市长,高逸民在看守所里突发,急性心肌梗死。”
“送医后,抢救无效,死亡。”
轰!
这个消息,就像第三颗也是最致命的一颗炸弹,在车厢里轰然引爆!
高卫东,死了。
高逸民也死了。
一夜之间南江市官场上这两位斗了半辈子,也合作了半辈子的最高掌权者,竟然,都以这样一种近乎诡异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被同时抹掉了!
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所有能摆在明面上的罪证,都随着这两个人的死,而被彻底地带进了坟墓里!
“他们好狠的手段!”
姜画眉那只,刚刚才被沈学峰握在手心里暖回来一丝温度的小手,在瞬间又变得一片冰冷!
她那张总是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绝美脸蛋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可以称之为“恐惧”的神情!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对方,这是要用最野蛮,也最直接的方式,来彻底地掀翻棋盘!
他们这是在用两名市级主官的命,来向沈学峰向他背后的京城,宣告一个事实!
在南江,他们才是真正的天!
他们才是能决定任何人生死的活阎王!
整个车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赵东来,和他身后那十几个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特战精英,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们不怕死。
但是他们怕,这种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就已经被人用这种方式,给将死了的无力感!
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年轻人身上。
他们都想知道面对这样一盘,几乎,已经是死局的棋。
他到底要如何,落子?
许久。
沈学峰才缓缓地转过了头。
他的脸上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愤怒,和惊惶。
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只是看着,早已有些六神无主的姜画眉,淡淡地笑了笑。
“怕了?”
姜画眉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怕。”
“那就好。”
沈学峰点了点头。
“既然,他们喜欢掀桌子。”
“那我们就,索性,陪他们把这场戏,唱得更大一点。”
他转过头,看向了赵东来。
“赵队长。”
“是!”
赵东来猛地一个立正!
“联系专列的司机。”
“让他在一个小时后,南江市郊区的七号铁路维修站,做一次临时的技术性停车。”
“时间不能超过五分钟。”
维修站?
临时停车?
赵东来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瞬间就明白了沈学峰的意图!
“沈市长,您的意思是我们要”
“对。”
沈学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们不是以为,我们还在京城,还在为那两个死人焦头烂额吗?”
“他们不是以为,我们手里的这块硬盘,已经成了一块,烫手的废铁吗?”
“那我们就,给他们送上一份他们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大礼!”
“我要让他们知道。”
“在南江,到底谁才是那个能决定别人生死的人!”
……
一个小时后。
南江市,郊区,七号铁路维修站。
这处早已被废弃了十几年的维修站,在沉沉的夜色里仿若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
“呜”
一声悠长而嘶哑的汽笛声由远及近。
那列承载着无数人命运的军用专列,缓缓地在预定的位置,停了下来。
车门无声地打开。
沈学峰姜画眉,和赵东来一行人就像一群行走在黑夜里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跃下了站台。
紧接着,车门,又缓缓地关上。
整列火车,没有丝毫停留,再一次缓缓地启动,朝着南江市区的方向,呼啸而去。
就好像,从未,在这里停留过一样。
站台上赵东来的一名亲信,快步,走了上来。
“队长,都安排好了。”
“车,就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