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自己的母亲也看着一脸错愕的叶老,缓缓地摇了摇头。
“什么?”
“我说我拒绝。”
“这块硬盘,它不姓沈也不姓叶。”
他伸出手从早已呆滞的姜画眉怀里接过了那个冰冷的金属箱。
“它沾着南江市化工园区几万名群众的眼泪,沾着那个被灭口的门卫的血也沾着档案馆里那场大火的灰。”
“它现在,只姓‘国家’。”
“妈,我承认,您刚才的话,让我很震惊,也很痛苦。”
“但这件事,已经不再是可以用‘家事’两个字,就能掩盖过去的了。”
“它是一桩,足以动摇国本的惊天国贼案。”
他又转向叶老,微微躬身。
“叶老,感谢您,在我最危急的时候,为我指明了方向,甚至不惜动用关系,为我安排了这条生命线。”
“但这份恩情,我不能用国家的利益来偿还。”
“这块硬盘,我谁也不会给。”
“在中央,没有派来一个真正能让我让南江市三百万百姓都信得过的人之前,它会一直在我手上。”
“学峰你糊涂!”
叶老气得脸色铁青,猛地一跺脚!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你这是把自己架在了火药桶上!”
“我知道。”
沈学峰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笑容。
“可我更知道如果连我这个从火海里侥幸活下来的人都不敢点燃这个火药桶。”
“那南江市枉死的冤魂,就真的,永无昭雪之日了。”
赵君黎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那张总是冰冷如霜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她自己都从未察at觉到的情绪。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失望。
那是一种夹杂着心痛,骄傲,还有一丝恐惧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她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分别了二十年,却又在骨子里和自己如此相像的儿子。
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彻底地失去了掌控他的最后机会。
“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
“那从这一刻起你的生与死,都与我无关。”
“与沈家更无关。”
“我们走!”
她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径直转过身,带着那十几名,仿若来自地狱的黑衣保镖,也不回地朝着站台外走去。
也就在她转身的瞬间。
两辆没有任何牌照的黑色红旗轿车,悄无声息地滑进了站台。
车门打开走下来几个穿着中山装,气质沉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中年男人。
为首的那个看起来大约五十岁左右,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上有种久居上位的威严。
他没有理会即将离去的赵君黎,也没有去看一脸凝重的叶老。
他只是径直走到了沈学峰的面前。
“沈学峰同志,姜画眉同志。”
“我是中央办公厅的王建国。”
“奉首长命令前来接管南江稀土矿案的全部物证,和相关人员。”
中央办公厅!
就连刚刚才走出几步的赵君黎,那决绝的背影也猛地一僵!
叶老的瞳孔更是猛地一缩!
他做梦也想不到京城最高层,竟然会以这样一种雷霆万钧的方式直接介入!
沈学峰和姜画眉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尘埃落定般的释然。
“王主任。”
沈学峰没有丝毫犹豫,将那个一直,被他死死攥在手里的金属箱,递了过去。
“辛苦了。”
王建国接过箱子,点了点头。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个箱子,又重新,递回到了沈学峰的手里。
“沈学峰同志。”
“首长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你。”
“他说你是南江市的市长。”
“这件案子,由你而起,理应,也由你来亲手了结。”
“这块硬盘,在你回到南江,将所有罪犯,都绳之以法之前,依旧,由你个人保管。”
轰!
如果说刚才王建国的出现,只是让众人震惊。
那现在,他这番话,无异于在整个站台上都引爆了一颗真正的原子弹!
这已经不是信任了!
这是在用整个中央的信誉,在为沈学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做最高级别的背书!
这更是在向所有隐藏在幕后,觊觎着这块硬盘的魑魅魍魉,宣告一个绝对的事实!
沈学峰这个人他们动不得!
也惹不起!
赵君黎那只,藏在风衣口袋里的手,猛地攥紧了!
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叶老那张总是充满了威严的脸上也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震撼,和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欣慰。
“另外。”
王建国又看向了早已被眼前这一幕,给冲击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赵东来。
“赵东来少校。”
“你和你手下的这支小队,在南江稀土矿案,没有彻底了结之前,将全权负责,沈学峰同志的安保工作。”
“你们的编制,将暂时,脱离原战区,直接,划归中央警卫局。”
“这是你们的证件。”
他身后的一名随行人员,立刻,递上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赵东来颤抖着手,接了过来。
当他看到文件袋里那十几本,足以让任何军人都为之疯狂的红色证件时。
他那双总是充满了刚毅和血性的眼睛里瞬间就涌上了一层,晶莹的雾气!
“是!”
他猛地一个立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两个字!
“保证完成任务!”
王建国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他带着自己的人就像他们来时一样,悄无声し息地退回到了车里。
然后,那两辆黑色的红旗轿车,缓缓地驶离了站台,很快,就消失在了那片,灰蒙蒙的雾霾里,似乎再也无法看到了。
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整个站台上只剩下了沈学峰一行人和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赵君黎。
“妈。”
沈学峰缓缓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我送您。”
赵君黎看着眼前这个一夜之间就仿佛,彻底脱胎换骨的儿子。
那张总是冰冷如霜的脸上终于再也,无法维持那副坚不可摧的伪装。
“我不需要。”
她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四个字,转身,就快步,朝着站台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