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车！”
方高宏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地咆哮。
“去县委！我要见尹书记！”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尹日明。
只要县委，肯出面跟督导组，说说情，把这件事定性为“个人纠纷”。
那他弟弟，最多也就是被拘留几天。
可他刚冲到门口，两名穿着纪委制服的男人就堵在了他的面前。
为首的正是第三纪检监察室的主任，秦若雪。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冷得好像数九寒冬的冰。
“方高宏同志。”
她从文件袋里，抽出了一张纸，在他面前，展开。
“根据群众实名举报，你涉嫌，利用职权，为你弟弟方高杰的公司，在江池镇西山工业区的化工项目，提供非法便利，并且，存在严重的经济问题。”
“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那张盖着鲜红印章的立案调查决定书，就像一张，来自地狱的判决令。
瞬间，就抽干了方高宏，全身所有的力气。
他双腿一软，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地上。
……
县人民法院，院长办公室。
秦刚，正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那几辆挂着省城牌照的黑色轿车。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秦若雪，走了进来。
“爸。”
她将一份文件，轻轻地放在了秦刚的办公桌上。
“方高宏，已经进去了。”
“这是他，初步交代的一些问题。”
“其中，就有关于，半年前，那件土地纠纷案的。”
秦刚没有回头，也没有去看那份文件。
“他交代了什么？”
“他交代，当初，是他和李海明一起，找到了您。”
“希望您，能在那个案子上，帮宏发建材一把。”
“作为回报，他们承诺，会将那块地未来开发收益的百分之十，送给您。”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秦刚才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若雪。”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
“你当了这么多年纪委干部，应该知道。”
“单凭一个犯罪嫌疑人的口供，是定不了罪的。”
他这是在告诉她，即便方高宏全招了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也奈何不了他。
“我知道。”
秦若雪点了点头。
她走上前，将另一个文件袋，也放在了桌子上。
“所以，我还给您，带来了另外一样东西。”
她将文件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那是一支录音笔，和一个U盘。
“这里面，是当初，负责审理那个案子的法官，跟李海明，所有的通话录音。”
“还有，他那个在宏发建材当副总监的儿子，在公司内部会议上，亲口承认，自己父亲，帮公司，‘打赢了一场关键官司’的会议视频。”
秦刚的瞳孔，猛地收缩到了极致。
他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那两样东西，那双总是充满了威严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他想不通，这些，连他都不知道的东西，沈学峰，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爸。”
秦若雪看着他，眼睛，瞬间，就红了。
“收手吧。”
“现在去跟督导组，把所有问题，都交代清楚。”
“您还能，保住一个，体面的晚年。”
秦刚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张一向刚毅的脸，在瞬间，好像，苍老了十岁。
……
兴隆县的天，彻底变了。
短短二十四小时内。
镇长方高宏，被纪委带走。
宏远集团董事长方高杰，被公安局刑拘。
县招商局原局长李海明，心理防线崩溃，交代了所有问题。
县法院院长秦刚，主动向省高院督导组，递交了辞呈，并且，承认了自己在多起案件中，存在“失察”的责任。
一场，由沈学峰，一手点燃的大火，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雷霆万钧之势，烧掉了盘踞在兴隆县上空，最厚重的那几片乌云。
而他本人却在风暴的最中心，仿若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每天，按时，来招商局上班，下班。
开会，看文件，审批项目。
只是如今，整个招商局里，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对他，有丝毫的不敬。
所有的人看到他，都会远远地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
“沈局长。”
这天下午，沈学峰刚结束一个会议，姜画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大英雄，忙完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忙完了姜书记有什么指示？”
“少来。”
姜画眉轻啐了一口。
“市里，来人了。”
“点名道姓，要见你。”
沈学峰愣了一下。
“谁？”
“市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钱卫国。”
姜画眉的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而且，是杜书记，亲自陪着来的。”
“他们现在，就在我办公室。”
“你，马上过来一趟。”
沈学峰推开姜画眉办公室门的时候，市委副书记杜立方正和一名气度沉稳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喝茶。
看到沈学峰进来，杜立方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对他招了招手。
“学峰，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市委组织部的钱卫国，钱部长。”
沈学峰心里微微一动。
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一个真正掌握着全市处级以上干部人事大权的关键人物。
“钱部长，您好。”
沈学峰不卑不亢地伸出手。
钱卫国站起身，和他轻轻握了一下，那双仿若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却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沈学峰同志，坐吧。”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你在兴隆县搞出来的动静，我们市委，可都是看在眼里啊。”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表扬，但沈学峰却听出了一丝，审视的味道。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沈学峰平静地回答。
“该做的事？”
钱卫国将手里的茶杯，轻轻放在桌上。
“以一个代理局长的身份，在一天之内，掀翻了县法院的院长和镇政府的镇长。”
“在没有任何直接命令的情况下，调动了省高院和省公安厅的联合督导组。”
“沈学峰同志，你的手段，很雷霆。”
“但是你的程序，合规吗？”
这个问题，极其刁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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