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娘约了其他亲戚去樊楼,中午聚餐,如今时日尚早,闲着无聊,我就带月儿打算去相国寺转转。”
“那太好了,我们不谋而合,同去——同去!”
“武掌柜,元日的相国寺可是文人墨客的天下,你确定你能行呢?”
这什么话,男人怎能说不行?这月儿忒也不懂人情世故了。
“看不起谁呢?咱虽然个头不高,但是人短志长,岂是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比得了的?”
“嘻嘻!希望到了相国寺你也能依然如此桀骜不驯!”
“那你就等着沉沦吧。”
“沉沦什么?”月儿撇嘴问。
“沉沦于我的大汉雄风啊!”武大郎理所当然道。
月儿嗤之以鼻。
再热闹的景儿一个人看多了也无趣,如今有两位美女为伴,武大郎这才觉得美满了。
相国寺与外面的噪杂不同,这里虽然人也不少,但大都是文人雅士,正常语调交流,少见有扯着嗓子大呼大叫的,就连一旁卖东西的摊主都是笑而不语的等顾客上门。
“这些文人还真懂得享受啊,在二楼的阳光里,品茗、聚会,当真惬意。”
“乐意你也去呗。”月儿有些怂恿。
“月儿,我怎么感觉你有些不怀好意内涵我呢,老实交代,你有什么阴谋诡计要坑害寡人。”
此话一出,吓得二女花容失色,还好武大郎声音压得低,没引起外人注意。
“武公子慎言,寡人是你能用的词吗?这里不但有文人墨客,更有不少达官勋贵,胡言乱语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苏半夏轻声警告。
武大郎大惊,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此时正在忌讳极多的古代,这个时代可没什么言论自由之说,于是连忙乖宝宝一般的连连点头。
三人通过楼梯,走上一座茶楼,结果在楼梯口被小儿拦了下来:“不知几位公子在哪里就学或者为官?”
“什么意思?”武大郎眉头一皱,做生意的什么时候也这么排场了?竟然还要验证顾客身份?
怕武大郎露底,苏半夏连忙道:“我们就学于太学,师承汪老夫子。”
“原来是汪夫子高徒,里面请——里面请!少顷,汪夫子吃完酒也会到此。”
“这是汪夫子每年不多的嗜好。”
小二那话后半句看似闲聊,实则是想要再次确认几人身份,因为今日是文人大会,被人包了场,放进来一些无关紧要之人他吃罪不起,不得不慎重。
而苏半夏看似随意的应和,算是对小二的回应。
确认几人确实为文人后,小二热情地将他们引到一处靠后的空桌。
坐下后,武大郎有些不满道:“这家茶楼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竟然如此大谱,还要不停验证客人身份,当真岂有此理,前面空位不少,我们何不靠前一些坐?”
“原来那小二的话你听出来弦外之音了啊。”月儿笑嘻嘻道。
“看不起谁呢月儿?你看我像白痴么,他那话还能再直白点不?”
月儿翻翻白眼,心里暗骂一句,你才白痴:“又没人拦着你,前面那空位有能耐你就去坐呗。”
“还有啥讲究不成?”可不敢被月儿这小丫头耍了,武大郎连忙问苏半夏。
“这里是被人包场的,主家只允许有才华之人进入,到了这里大家只论才情,不论身份,你看前面那高台,一会儿那里就是竞技场,前排座位是为才华出众者准备的,你没看奸相张邦昌都只屈就第二排么?那就是给自己留后路,因为每年这里都会有黑马杀出,或因惊艳之词,或因某一句好诗而拔得头筹。”
“真的不论身份只论才情?”张邦昌这种人都能心安理得地坐第二位,因此武大郎对苏半夏的话表示很怀疑。
“自然,去年是一个叫陈玉义的才子,凭得一句’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拔得头筹。”
武大郎撇嘴,宋人当真处处透着文人的酸腐。
“你撇什么嘴,这些年李清照随夫在外,多年未回京师了,也不知道今年能否来此,想当年,她可是凭借一己之力,压得京师众才子无不屈服!我的偶像啊!”
难得见苏半夏一副小女人模样,武大郎直接看呆了。
“喂!——你贼眼熠熠看什么呢?”月儿不满叫道。
“当然是看美人儿啊,把你的猪爪拿开月儿!”
被骂猪爪,气得月儿想咬死武大郎,结果被苏半夏轻声喝止,她可不想被赶出去,那太丢脸了,美女都是要面子的,神医也不能脱俗。
“李清照的大名我听说过,号称大宋第一女词人,我也是仰慕已久啊。”为了缓解尴尬,武大郎连忙抛出他也是李清照热粉的话题。
“大宋第一女词人?你——你听谁胡诌的?”
“额?难道不是吗?”我干,这难道后世也有人造谣不成,因为从苏半夏吃惊的神情看,不似是装出来的。
“自然不是,求你别说话了,一会儿露底再被赶出去,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苏半夏红着脸,不无担心低声道。
这下武大郎都害怕开口了,他以为凭借自己后知几百年的积累,应付面前这情况应该是小菜一碟,不成想却处处闹笑话。
“难道大宋还有比李清照厉害,而我却不知道的牛逼女词人?”武大郎不是很有底气问。
“自然有的,天下何其大,谁敢称第一,远的不说,就说这李师师才情都不输易安居士。”
“当真?”震惊的武大郎蹭一下就站了起来。
“激动个什么,坐下——”苏半夏慌忙去拉他,好在他们座位靠后,没引起其他人注意。
重新坐下的武大郎低声问:“你确定李师师不是借着官家的光,被人虚捧的?我可听说她还是什么大宋第一美人呢。”
“大宋第一美人倒是不假。”
“你这话有歧义啊,用你的话说就是天下何其大……”
“天下何其大,第一美人也是她,毋庸置疑!”苏半夏显然是不想让他在这个话题再纠结下去。
“你见过李师师?”
“你说呢?”苏半夏模棱两可回答。
“来来来,说说这第一美人到底是怎么个漂亮之法?”苏半夏越是不细说,武大郎的好奇心就越重。
懒得搭理他,苏半夏眼睛一翻:“烦人,你不会自己去看。”
“我倒是想啊姑奶奶,可惜我怕没见到真神就被乱刀砍死了。”武大郎苦笑。
苏半夏看他有些失落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不过一想到那艳压群芳的女人,她就失去了聊下去的兴致,虽然她不很在意容貌,但就是在意的那一丢丢,都让她感觉无力,那女人的容貌,再加上才情,对得起她那身份。
“你笑什么,详细说说呗,好奇得紧!”
“文斗开始了,你闭嘴!”这人真不能给半点好脸色,苏半夏轻叱。
没想到这时第一个上台的竟然是张邦昌这么一个悲情人物,如此想倒不是武大郎偏袒这位宋史叛臣传排在第一的人物,而是他的罪名仅仅是因为睡了皇帝的女人,和莫须有差不多。
不过张邦昌的遭遇也证实了一句话:在宋朝没有过人的一技之长是当不了权臣的,他自己可是正经的进士出身!
“今日老夫做东,请诸位尽情挥洒才学,最终胜出者即为本年花魁!请——请——”
“慢来!慢来!如此盛事如何少得了老夫?贪吃了些许水酒,来迟一步,莫怪!莫怪!”一个醉醺醺的白发老夫子步履踉跄地走上来,在座的所有人立马起身行礼。
“这人是谁?”
“太学院年高德劭的汪老夫子,桃李满天下,你没看在场不少人虽然在朝堂上政见不合,此时也都恭敬行礼么?”
“哈哈哈!汪老夫子才是真性情,时间已到,我还以为您今年不肯赏光了呢,失礼之处,请您责罚。”贵为宰相的张邦昌将身段放得很低,不过武大郎明显能看出老头深藏眼底的厌恶。
打一个酒咯,汪老夫子不拘小节地嚷嚷着让开始文斗,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不过这老头年岁、名头在那里摆着,的确有这个资格,没人觉得他僭越。
“我看刚才不少人一听张邦昌是今年的东主都准备走了,这是为何?”武大郎对文斗什么的不感兴趣,讨论八卦他挺来劲。
“这还用问?”苏半夏有些不以为然。
“这也不能问?”
“人尽皆知,有什么可说的。”
“求你这汴京土著为我这外来户解惑。”
“月儿你告诉他。”苏半夏很享受文斗,不停被武大郎打断,没发火都是人涵养好。
领了命的月儿轻抿一口茶水,一副先生教导学生模样道:“张邦昌和朝中奸臣蔡京、王甫、童贯等沆瀣一气,因政见不合不择手段陷害大臣不说,还暗中与金人曲通,出卖国家利益,为世人所不齿,文人当然更加不屑与他们为伍。”
“你说的前面内容我都知道,只是你说文人不屑与他们为伍不准确吧,听说不少进士出身的家伙,没少走他们这些大奸臣门路。”
“那些都是伪君子!”
“这文人还有君子与伪君子之分么?”
“你——我——”月儿终究只是一个丫鬟,哪里去想过这些问题,所以三言两语被武大郎问了个无言以对。
“就你能耐!”看不惯武大郎这家伙欺负月儿,苏半夏轻哼一声,武大郎果断闭嘴,因为他已经从美人的语气中,听到了怒气。
对诗这玩意儿实在乏味,武大郎刚老实一会儿就开始有些坐不住了:“既然人不对路,我看苏姐姐也没上去一展才艺的意思,不如走吧?”
“着什么急,你不想见见大宋第一美女吗?”
“啥意思?你是说皇帝会带着他小情人来这里,这——这也太大胆了吧,他不怕被正宫娘娘抓包?”
“男人在外面养小不正常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苏半夏对于武大郎许多奇葩想法有时十分不解。
“这——这正常吗?常言道:宁愿人知,不让人见不是?”
“虚伪——”苏半夏用鼻音哼了一句。
“好吧,你这么确定皇帝会来?”
“这张邦昌可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又好面子,这么大场面他不请那昏君来都奇怪了。”
“我的姑奶奶,刚才你还提醒我注意用词,好好的你怎么连昏君这词都整出来了。”
苏半夏一巴掌挥开武大郎想要堵自己嘴巴的手掌,怒瞪他一眼,意思是别毛手毛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