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穷追不舍

宋押司长着一撮山羊胡，坐在四方桌侧像个老学究。

“武大？你来做什么？”

“大人识得小人？”

“这是自然，街坊住着，你家炊饼我也时常吃，味道不错。”

“既然大人识得小人，那太好也没有了，小人近来准备外出做些生意，特来找大人办理一张通关文牒。”

“外出做生意？你要去哪里？还是卖炊饼吗？”宋押司显然没想到武大一个卖炊饼的还能跨区域，因此有些难以置信。

“大人说笑了，炊饼生意是做不下去了，还好这些年也攒了一些散碎银子，准备到外面去闯闯。”

听武大这么说，宋押司便也不好多问，一边给他写文牒，一边问：“你要去哪里，去多久？”

这可把秦寿问住了，对宋朝他了解的不多，去哪里他还真没想过，只想着赶快逃离清河。

半天不见武大回应，宋押司停笔：“你连要去哪里都没想清楚，我如何给你出具文牒，回去想好再来吧，外出做生意可不是小事。”

一看宋押司要赶人，秦寿慌了：“去汴梁！小的去汴梁！”

看秦寿一脸紧张，宋押司笑着摇摇头，执笔继续写：“做什么生意？”

“贩卖皮毛。”

“跨行当买卖啊，你不怕赔个精光？”宋押司以玩笑的口问道。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匆匆走进来，别有深意的盯着武大在宋押司耳边低语一阵，宋押司收敛笑容，挥退衙役，开口道：“你昨晚卖掉了祖产，休了美娇妻，这一大早就要出城，你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情？不讲清楚，这文书你别想得到。”

听到这里秦寿扑通一声就跪了，看来今日没个说的出去得理由，离开是不可能了。

“不怕大人笑话，小人一个胆小如鼠的老实人能会做什么坏事？只是认人不淑，娶妻不贤，撞破了那小妇人和情夫偷情的龌龊事，而那情夫小人惹不起，不想被一对狗男女灭了口，因此才不得不选择逃离这里避风头。”

“什么？在我清河县还有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你不要怕，且把那淫夫说来，本官替你做主。”

看到正色凛然的宋押司，秦寿差点就信了，不过他相信，只要敢把西门庆三个字说出来，宋押司绝对就会是另一番模样，甚至捉了自己去找西门庆换钱都有可能。

因为西门庆不但有钱，后面还站着土皇帝县太爷，谁敢得罪。

“那人势大，小人实在不敢追究，也不敢劳烦大人，让您惹祸上身，只望大人怜悯，签了文书，放小人出城吧，这里有卖破楼得到的二两钱财，权当是孝敬大人的润笔钱。”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二两银子足够宋押司一家五口吃一两个月了，装模作样的呵斥一番秦寿这贿赂行径污染了他文人身份，然后黑着脸收下银子将文牒拍给秦寿，并大怒地将他赶了出去！

还好事起突然，消息还没扩散开，否则卖房子得了一百二十两银子的秦寿，进这一趟县衙不吐出来一百两，不会落好！

未免夜长梦多，文牒一到手，他直奔城门！

床第之欢过度的西门大官人，将日中才出门，见到哭哭啼啼的潘金莲了解一番，立马懊恼地大腿一拍，派出爪牙满大街搜寻秦寿！

半天没找到，西门大官人亲自到县衙一打听，才得知秦寿一早就拿着通关文牒去汴梁了，不肯罢休的西门庆又带人沿着官道追了下去！

在宋朝，马匹可不好买，那属于战略物资，靠着两条腿赶路，秦寿自然不会傻到走官道，敢走官道他迟早会被西门庆追上。

因此他从东门出来之后，直接就离开官道，走进杂草丛生的小路，他出城前找人问了，清河距离汴梁一千二百多里，想要去那里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到清河油坊渡口，坐船走京杭大运河，对此他自然从善如流。

好在清河县距离渡口只有三十里，走小路一天也就到了。

来到渡口附近，秦寿并没有立马到码头乘船，他怕西门庆的人在这里堵他。

别说，他的担心并不多余，西门庆沿着官道追了半天没见到秦寿的身影，便想到他可能会走水路，于是又带着一群爪牙来到渡口堵他，并在渡口贴满了秦寿的画像。

若非画像比较抽象，再加上风尘仆仆的秦寿早已和之前两个模样，他就被西门庆逮着了。

渡口不敢走，秦寿就沿着运河踉跄着往南跑，跑出去数里，才在一处开阔水面见到了几艘错过宿头的乌篷船在近岸抛锚。

秦寿靠过去，距离他最近的一艘船上站着的鱼鹰受到惊吓，突然躁动惊叫起来。

“岸上何人？”船公看到了秦寿的身影，高声喝问，声音在黑暗的河面很响亮，也引起了另外几艘船上的人注意。

“小人是往南赶路之人，因错过了宿头，看到这里有一丝光亮，便寻了过来，不知船家可是要南行？能否捎我一段。”

“小老儿一辈子就生活在船上，靠打鱼为生，不过并不打算远行，相邻的几艘船倒是可以载客，只是天色已晚，此刻上船动问怕是也不方便，你还是在岸上将就一晚，明天一早再说吧。”

这混乱的世道，黑灯瞎火的，为了安全，没谁会贸然靠岸让秦寿上船。

饿了一天的秦寿饥肠辘辘，不过没法子，他只能再忍一晚上。

秦寿刚在距离岸边不远的地方躺下，就听到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期间还夹杂着恶犬声音，他心中大惊：“坏了，别不是西门庆那厮找来了吧。”

这个时候再跑已经没有可能，一旦被西门庆带的恶犬追上，他哪里还有命在？

没时间多想，秦寿匆忙脱掉衣服藏好，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河边，一猛子就扎了进去，找了一处有水草的地方暂且藏身！

“河里的船家快快靠岸，让本大官人搜查一番！胆敢窝藏逃犯，抓到连坐！”这嚣张的声音还真是西门庆，只见他带着十多个爪牙举着火把将近处的河面照得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