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尽欢走在最前头，一身普通的青色布衣，修为压在筑基初期，活脱脱一个不起眼的商队管事。
陆长风和墨倾城一左一右跟在后面，扮作护卫。
宿芷涵则抱着个小丹炉，低着头跟在许尽欢身后，换了件朴素衣裙，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城门高耸，直插云霄，仿佛是天神的骨架。
一股无形的压力当头罩下。
这不是灵压，是更本质的东西。
是规则，是气运。
陆长风的身体瞬间绷紧，手下意识地就想去握剑，但刚抬起又硬生生放下。在这种地方，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可能引来天道的探查。
宿芷涵的呼吸也滞涩起来，体内的灵力运转都慢了三成，每走一步都格外沉重。
只有许尽欢，神色如常。
他体内的鸿蒙道鉴微微一震，直接将那股来自天道规则的监控之力隔绝在外。
在他眼中，这张网比外界严密了百倍不止。
无数道神识，有明有暗，从他们身上扫过，不带任何情绪，只是机械地执行着扫描和比对。
整个奉天城，就是一个巨大的杀毒软件，在检查每一个进入系统的“文件”。
“何方人士？来奉天城所为何事？”
城门口，一队金甲卫兵拦住他们。
为首的队长，修为赫然是金丹后期。
在青州足以当一宗长老的人物，在这里，只是个看城门的。
许尽欢连忙拱手，递上路引文书。
“军爷，我们是边陲小州‘越州’来的丹药商人，听闻奉天城繁华，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些大商行合作。”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言辞也挑不出错。
那队长接过文书，用法盘扫了一下，确认无误，又重新打量他们几眼。
他的视线在陆长风身上多停了一瞬。
陆长风的气息虽已内敛到极致，但那股子剑修的锋锐，藏着也像鞘中的宝剑，隐隐透着寒光。
“护卫不错。”队长随口一句。
“出门在外，总得小心些。”许尽欢赔着笑。
队长没再多问，挥了挥手：“进去吧。城内不许私斗，不许随意飞行。有纠纷，去城东巡天司报备。”
“多谢军爷。”
四人穿过城门，真正踏入了这座九州的心脏。
喧嚣与繁华扑面而来。
宽阔的街道能容纳十辆兽车并行，两旁店铺琼楼玉宇，流光溢彩。天空中不时有华丽的飞舟驶过，载着气息强大的修士。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高级感”。
他们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
房间内，许尽欢布下隔音和反探查的阵法。
“感觉怎么样？”他问。
陆长风吐出一口气：“压抑。这里的规则，对剑修很不友好。”
宿芷涵点头：“我的灵力运转都慢了三成，在这里炼丹，失败率会很高。”
这就是天道规则的压制。
越是靠近核心，规则越是清晰，对一切“出格”的力量压制也越强。
许尽欢的计划，就是要在这最高压的环境里，撕开一道口子。
“倾城，看你的了。”
墨倾城没说话，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
她换上一身华丽宫装，被压制的容貌和气质完全释放。天生媚骨的气息被秘法收敛，化为一种高贵又疏离的魅力。
她推门而出，转瞬便融入了奉天城的夜色。
接下来的三天，陆长风和宿芷涵留在客栈适应环境，巩固伪装。
许尽欢则真像个商人管事，每天都出去拜访城里各大丹药商行，然后带着一脸失望回来。
他的行为模式，完全符合一个外地小商人试图挤进顶级市场却处处碰壁的形象，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第四天傍晚，墨倾城回来了。
她带回一个消息。
“三皇子，姬玄，正在大肆招揽奇人异士。”
她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太子姬曜监国已久，根基深厚，有仙朝大半宗门支持。三皇子势弱，只能另辟蹊径，招揽一些身份不明，但有特殊本领的散修和魔道中人。”
许尽欢的指节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来了。
皇子之争，就是最好的掩护。
一个想争储君的皇子，胆子会比天还大。
“很好。”他开口，“那我们就去给他送一份大礼。”
“怎么送？”宿芷涵问。
“奉天城最大的拍卖行，天宝阁，后天有一场高级丹药专场拍卖会。三皇子的首席幕僚，程昱，每次都会去。”墨倾城说。
许尽欢看向宿芷涵。
“芷涵，该你出手了。”
宿芷涵有些紧张，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两天后，天宝阁。
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水晶宫殿，富丽堂皇。
能进这里的，非富即贵。
许尽欢四人，凭着墨倾城不知从哪弄来的请柬，顺利进入会场。
拍卖会很无聊。
各种珍稀丹药被拿出来，引得楼下大厅和楼上包厢里的人阵阵惊呼，疯狂竞价。
许尽欢却有些昏昏欲睡。
这些丹药，在宿芷涵看来，炼制手法粗糙，功效也平平。
直到拍卖会接近尾声，主持人高声宣布：
“接下来，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环节！现场炼丹！”
“天宝阁有幸请到一位神秘的炼丹师，愿意当众展示一手绝活。若有贵客看中，可以当场出价，邀请大师为您定制丹药！”
会场的气氛被点燃了。
宿芷涵在许尽欢的示意下，缓缓走上高台。
她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引得台下不少人发出了轻笑。
“小姑娘，你成年了吗？别把丹炉炸了！”
“天宝阁是没人了吗？找个小丫头来压轴？”
面对嘲讽，宿芷涵没有理会。她只是将自己的丹炉放在台上。
然后，她拿出了一份药材。
一份已经枯萎、灵气散尽的废弃药材。
台下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那是炼丹失败后剩下的药渣。
用药渣炼丹？
所有人都觉得这姑娘疯了。
二楼的一个包厢里，一个面容阴柔的青年，原本慵懒的坐姿瞬间坐直。
他身旁，站着一个山羊胡的中年文士。
“程先生，你看此人如何？”青年正是三皇子姬玄。
中年文士，也就是程昱，眯了眯眼：“哗众取宠，或是，真有奇术。”
高台上，宿芷涵动手了。
她没有用火。
而是将自己的水木双灵根的灵力，注入了丹炉。
一缕代表生命的绿色，和一缕代表滋润的蓝色，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奇妙的循环。
枯萎的药渣，在她的灵力滋养下，竟然开始重新焕发生机。
那些散逸的药力，被一股柔和的力量重新拉扯回来，凝聚。
这已经不是炼丹了。
这是在逆转枯荣，重塑造化！
台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一手给镇住了。
三皇子姬玄的身体微微前倾。
程昱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也终于透出了一丝精光。
半个时辰后。
丹炉开启，一颗青翠欲滴的丹药飞出，带着浓郁的生命气息。
“回春丹，下品。”
宿芷涵轻声说。
用废料，炼出了成品的丹药。
虽然只是品级最低的丹药，但这一手，已经超出了在场所有炼丹师的理解范畴。
拍卖会结束后，许尽欢他们没有离开。
果然，一个侍从找了过来。
“几位，我家主人有请。”
他们被带到天宝阁顶层的一间密室。
程昱正坐在里面喝茶。
他看到许尽欢一行人，并未起身，只是抬了抬下巴：“坐。”
他的姿态很傲慢，带着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审视。
“那位小姑娘的炼丹术，很别致。”他放下茶杯，“说吧，你们是什么人，来奉天城，到底想做什么？”
许尽欢笑了笑，自己拉开椅子坐下。
“我们是商人，自然是来做生意的。”
“生意？”程昱冷笑，“跟谁做生意？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吸引注意？”
“当然是，跟能做大生意的人。”许尽欢直视着他，“比如，三皇子殿下。”
程昱的动作一顿。
密室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凝重。
“你们知道的不少。”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杀意。
“我们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许尽欢毫不退让，“我们还知道，三皇子现在很需要一些……正常渠道得不到的帮助。”
程昱沉默了。
他在评估。
评估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筑基期的“管事”，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在虚张声势。
最终，他选择继续试探：“你能提供什么帮助？就凭你身后那个会点小戏法的小丫头？”
“她不是会小戏法。”许尽欢纠正道，“她是真正的天才。而我，可以让她炼制出，能改变战局的东西。”
“比如？”
“比如，一种能暂时干扰‘气运’的禁药。”
许尽欢抛出了他的诱饵。
程昱的呼吸，猛地停滞了一瞬。
干扰气运！
这四个字，对于正在和太子争夺国运的三皇子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以为自己抓到了一条大鱼。
却不知道，自己才是那条被鱼钩钓住的鱼。
“殿下对你们很感兴趣。”程昱的态度终于变了，多了一丝郑重，“请随我来，殿下要亲自见你们。”
一行人被带离天宝阁，上了一艘不起眼的飞舟，穿过重重禁制，进入了一座守卫森严的府邸。
三皇子府。
在书房里，他们见到了姬玄。
他比在拍卖行里看到的，更多了几分阴沉和威严。
他开门见山：“程昱都跟我说了。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想为殿下效力，只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许尽欢回答得滴水不漏。
“很好。”姬玄点头，“那就炼出那种禁药，来证明你们的价值。”
许尽欢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向前一步，缓缓开口：
“殿下，炼制此等禁药，有伤天和，需要一种特殊的材料作为引子。”
“什么材料？”
许尽欢的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一种至阴至邪的‘死气’。而整个奉天城，死气最精纯的地方，只有一个。”
他停顿了一下，在姬玄和程昱好奇的注视下，吐出了最后的答案。
“天牢，第九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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