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这两个字，落入死寂的舰桥。
不响，却在每个人疲惫的脑海里嗡嗡作响。
一个断了手臂，用布带草草吊着胳膊的阵法堂弟子，忍不住喃喃。
“天牢……可我们……掌门，仙舟已经动不了了。”
他的话，说出了所有人都面对的现实。
他们是一艘没有帆的船，漂在毁灭的海洋里，谈论目的地，本身就是一种残忍的笑话。
众人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火苗，似乎就要被这冰冷的现实浇灭。
许尽欢没有动怒，甚至没有解释。
他只是走到了任雨薇昏倒的主控台前。
宿芷涵正小心翼翼地给任雨薇喂下一颗续命的丹药。
“师尊。”宿芷涵抬起头，她自己的脸也一片苍白。“雨薇师妹她……”
“让她休息。”
许尽欢的手抚在布满裂纹的控制台上，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输了进去。
一道微小的光幕，闪烁着亮起。
上面是一串混乱的，凡人无法理解的数据流，像是垃圾代码。
但在许尽欢的眼中，这却是世上最美的东西。
“动不了，是因为我们还在用自己的‘腿’走路。”
他指着光幕。
“而现在，我们有了新的可能。”
【成功捕获‘净化者’底层逻辑碎片0.01%】
这行字，就是他们的战利品。
“墨倾城。”许尽欢喊道。
“在。”墨倾城走上前来，往日的妩媚被一种疲惫的锋利所取代。
“你是魔道圣女，你告诉我，一个凡人想冒充仙人，最快的方法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突兀，风马牛不相及。
墨倾城愣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回答。
“不是学仙法，不是穿仙袍。而是拿到一件仙人贴身用过的法器，模仿上面的气息。”
“没错。”
许尽欢的手指敲了敲光幕。
“这就是那件‘仙人法器’。虽然只有一块碎片，但它属于天道。它有天道的‘味道’。”
“任雨薇要做的事，就是把这种‘味道’，涂满我们的仙舟。”
“我们要做的，不是修复仙舟，而是……伪装。”
一周后。
仙舟内部依旧残破，但混乱中建立起一种奇异的秩序。
舰船最核心的区域被清理出来，成了一个临时的工坊。
任雨薇盘膝坐在中央，脸色白得像纸，身前悬浮着那0.01%的数据碎片，被一个灵能护罩包裹着。
她不再是那个火爆的炮术长，而是一个精密的程序员，神识完全沉浸在那段数据流中，解析，分析，逆向推演。
每隔几个时辰，她就会咳出一口血，宿芷涵会立刻出现在她身边，递上早已备好的丹药。
在她的不远处，坐着另一个人。
紫若烟。
她的身体近乎透明，魂火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无法进行任何复杂的运算，但她对天道仪轨的理解，无人能及。
“不对……雨薇师妹，这个符文结构，它代表的是‘识别’而非‘查询’。天道的扫描，是先识别‘不合格’，再查询‘罪孽’。我们的伪装逻辑，应该绕过第一步。”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切中要害。
沉浸在数据流中的任雨薇，便会立刻调整符文的组合。
她们两人，一个用技术，一个用玄学，正在联手创造一种前所未有的欺诈。
“规则拟态”系统。
它不会让仙舟隐形。
而是会让仙舟在天道的扫描中，呈现为一种“自然现象”，一个“逻辑错误”，甚至是一段“无害的背景数据”。它就在那里，但不会被系统认定为敌人。
工坊的另一头，陆长风靠着一堵破碎的墙壁坐着。
“未出鞘”横放在他的膝上。
他的剑心，裂了。这对一个剑修而言，是致命伤。
但他脸上没有丝毫颓丧。
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剑心上的裂纹，又看看仙舟船体上那些巨大的豁口。
破碎。
一切都破碎了。
青云门的骄傲，无坚不摧的仙舟，碎了。
自己无瑕的剑心，也碎了。
那一撞，他们丢掉了最强的盾，也折断了最利的剑。
但是……活下来了。
守护住了所有的人。
一种新的感悟，在剑心的废墟上开始萌芽。
剑的极致，不只是为了斩碎。
有时候，需要先将自己打碎，才能守护身后的东西。
“破碎”与“守护”。
两个对立的概念，在他受损的剑心之中开始交融，非但没有弥合裂纹，反而从裂纹深处，透出了一丝坚韧的微光。
日子就在这种紧张而专注的氛围中流逝。
墨倾城将自己关在一个静室里，谁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有淡淡的虚幻光影偶尔从门缝下闪过。
宿芷涵则在照顾伤员之余，带领丹堂弟子加班加点。
一颗颗功效诡异的丹药被炼制了出来。
【假死之息丹】：可以模拟死亡气息，骗过神魂探查。
【神魂欺诈散】：洒在空中，可以制造一片神识误导区域。
【易气膏】：涂抹在身上，能暂时改变灵根的表象气息。
这些已经不是常规的战斗丹药，而是属于密探和刺客的特种装备。
终于，在第十五天。
任雨薇睁开了眼睛。
“完成了。”
她的声音沙哑，但双眼亮得惊人。
同一时间，墨倾城走出静室，手上拿着一卷图轴。
“奉天城天牢，九层结构图，三道防线，一万两千名守卫的换防时间表。都在这里。”
而宿芷涵，则将一个储物袋放在了许尽欢面前。
“特种丹药，全员份，已备齐。”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
许尽欢召集了核心成员，星图再次亮起。
这一次，那不再是一个遥远的目标，而是一座他们即将攻坚的堡垒。
“计划代号，‘劫狱’。”许尽欢的语调很低。
“分三步走。”
“第一，声东击西。我们必须在奉天城制造一个足以吸引仙朝和各大宗门注意力的事件，作为掩护。”
“第二，里应外合。一支精锐小队潜入天牢内部，仙舟在外部接应，随时准备撕开逃生通道。”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瞒天过海。我们最终的目标，不只是救人。而是盗取镇压天牢气运的核心法宝【轮回盘仿品】。用它，构建新的‘伪·飞升台’，制造一场巨大的动静，掩护我们真正地远走高飞。”
计划很大胆，很疯狂。
但没有人提出异议。
在直面过“净化者”之后，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仙舟修复完毕，规则拟态系统，上线。”任雨薇报告。
许尽欢点头。
“出发。”
仙舟残破的船体开始泛起涟漪。
那些巨大的裂口并未被修复，而是被流光溢彩的数据化符文填满，整艘船都变得不真实，边缘与周围的虚空融为一体。
随即，它只是轻微一震，就无声地消失在混乱的乱流之中。
没有像过去那样撕裂空间。
而是……融入了宇宙的背景噪音里。
奉天城。
奉天仙朝的首都，九州界的心脏。
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天空之城，灵气化云，气运成龙，天道规则在此处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形成了一张比外界严密百倍的大网。
城外，一处看似空无一物的空间夹层中，仙舟如同一只幽灵，静静地悬停着，被现实本身所忽略。
舰内，传送阵大厅。
许尽欢、宿芷涵、陆长风、墨倾城四人，已经准备就绪。
他们都改变了容貌和衣着，看上去就像一个来自边陲小州的商队，修为压制在筑基期，平平无奇。
“记住，进城之后，我们是寻求合作的丹药商人。目标，接触三皇子的势力。”
许尽欢做着最后的交代。
“芷涵是炼丹大师，我是管事，长风和倾城是护卫。”
众人点头。
传送阵亮起。
四人的身影从仙舟上消失。
下一刻，他们出现在奉天城南门外，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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