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冲回到那栋高级公寓楼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他没有走任何小路,就那么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站到了门禁前。
大堂里穿着制服的保安,看到他这张脸,都愣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个赶紧拿起对讲机,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
王冲也不急,就站在那儿,双手插在口袋里,打量着这金碧辉煌的有些晃眼的大堂。
没过五分钟,电梯门开了。
之前送他过来的那个男人,那个周雪柔的副驾,快步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走到王冲面前,上下扫了他一遍。
“王先生,你回来了。”
“不然呢?”王冲扯了下嘴角,“这儿的床挺舒服的,我认床。”
那人没接话,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领着王冲进了电梯。
电梯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回到顶层那个熟悉的“笼子”,门一关上,男人就站在玄关,没有要走的意思。
“周总对您这两天的失踪,很不高兴。”
“是吗?”王冲换了鞋,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整个人陷了进去,一副累坏了的样子,“替我跟她说声抱歉,我出去见了两个朋友。”
“朋友?”男人向前走了一步。
“一个叫陈梦茹。”王冲直接把名字丢了出来。
男人的脚步停住了,他看着王冲,过了几秒才开口。
“另一个呢?”
“另一个,”王冲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扔在茶几上,“是这个地址的主人。”
那是一张从废弃汽车电影院撕下来的广告传单。
男人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立刻拿出手机,走到落地窗边,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压得极低,但“陈梦茹”和“汽车电影院”这几个字,王冲还是听清了。
王冲就那么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他知道,周雪柔的耐心已经被他耗得差不多了,现在,必须给她一根新的骨头,让她有东西可啃。
电话打了足有十分钟。
男人挂了电话,走回来,重新站在王冲面前。
他的姿态比刚才要低了一些。
“周总想知道,你和陈梦茹谈了什么。”
“她想拉我入伙。”王冲睁开眼,坐直了身体,“她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了一段视频,是顾延舟手下一个会计的临终遗言。”
他把自己在陈梦茹那儿看到的东西,掐头去尾,添油加醋胡乱地揉在一起,真真假假地讲了一遍。
王冲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男人的反应。
“陈梦茹觉得,光凭这个,再加上我手里的硬盘,就能彻底扳倒顾延舟。她想跟我联手,事成之后,分我两成好处。”
就在这时,王冲自己那部私人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了一下。
他没有拿出来,只是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你答应了?”男人问。
“我又不傻,再说了,我要同意了干嘛回来。”王冲嗤笑一声,“陈梦茹那女人,吃人不吐骨头。跟她合作,最后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而且,我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一件对周总来说,比顾延舟在欧洲那点破事重要得多的事。”
男人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了过来。
“顾延舟在国内,也有一张网。”王冲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他用那些黑钱,成立了几个空壳投资公司,专门用来狙击国内的上市公司。”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其中一个目标,就是周总的星辉娱乐。”
这句话,像一颗子弹,精准地打进了周雪柔最在意的地方。
男人没有说话,但他的呼吸明显重了一些。
“我手里的硬盘,记录了其中一条资金链的走向。虽然不完整,但足够证明,有一笔来自欧洲军火交易的黑钱,绕了十几个国家,最后流进了一家叫‘鼎盛资本’的国内公司。而这家公司,最近正在市场上大量收购星辉娱乐的散股。”
这番话,七分真,三分假。
硬盘里确实有这条线,但目标并不是星辉娱乐。
可王冲赌的就是,周雪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对顾延舟的恨,会让她失去一部分判断力。
男人再次拿出手机,又拨了那个号码。
这一次,他没有避开王冲,就站在客厅中央。
他把王冲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很安静,过了很久,才传来周雪柔的声音,冰冷,但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让他把鼎盛资本的证据给我找出来,我要完整的证据链。办好了,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男人挂了电话,看向王冲。
“王先生,你听到了。”
“听到了。”王冲重新靠回沙发里,他知道,自己赌赢了,“但是我需要工具。一台绝对干净,绝对安全的电脑。还有,我的人,何进,我需要联系他,有些数据需要他帮忙核对。”
“可以。”男人这次答应得很痛快,“电脑一个小时内送到。何进那边,你可以直接联系,我们不会再干涉。”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周总还说了,作为诚意,你需要先交出一部分硬盘里的内容,让她验证。”
“没问题。”王冲摊了摊手,“欧洲那张网,我可以给她一半。让她先跟顾延舟玩玩。”
男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公寓。
门被关上,但这一次,没有从外面上锁的声音。
笼子的门,开了一道缝。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王冲一个人。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那部私人手机。
屏幕上是一条刚收到的加密信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她不是朋友,她只是另一把刀。】
王冲知道,这是苏晚晴通过她的渠道发来的提醒。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然后彻底删除了信息。
刀,就看在谁的手里,又对着谁了。
他走到酒柜旁,没有碰那些昂贵的酒,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