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冲一转身,脸上那叫一个淡定,一点慌张的意思都没有。
“睡不着呗。”
他那声儿平静得吓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就是半夜起来溜达溜达。
苏晚晴就杵在门口,身上裹了件白色的丝睡袍。月光从她后背那么一洒,整个人看着都跟会发光似的,有点不真实。
“巧了,我也睡不着。”
她自个儿走进书房,灯也没开,两人就这么摸黑站着,大眼瞪小眼。
“喝点儿不?”她问。
“有威士忌的话,整两口也不是不行!”
苏晚晴走到墙边的酒柜那儿,倒了两杯。那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底下亮晶晶的。
两人往沙发上一坐,中间还隔着个茶几,那气氛,咋说呢,有点怪怪的,黏糊糊的。
“你刚瞅啥呢?”苏晚晴端着酒杯,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王冲灌了一大口威士忌,那酒跟火线似的,从嗓子眼儿一直烧到胃里。
“看你的书呢。”他拿指头点了点书架,“德彪西的啥玩意儿分析,还挺有意思的哈。”
苏晚晴噗嗤一下笑了,那笑里头,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嘿,大部分人对我这书架可没啥兴趣,他们就爱看我衣柜里有啥。”
王冲放下杯子,歪着脑袋瞅她。
“那些人,哪儿配得上你啊。”
这话一出口,王冲自个儿都愣了一下。我勒个去,这可不是剧本里写的,纯粹是心里话秃噜出来了。
苏晚晴那手直接停在半道上,酒杯差点没拿住给摔了。
她突然转过头来,看着王冲,两个人脸离得很近,近到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李哲……”
“嗯?”
“你有没有过一种感觉,就像感觉自己活在一个笼子里面,像动物园的动物一样,所有人都能瞅着你看,可是却没有人真的懂你心里在想着啥?”
王冲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来。
这话说的,我操,简直就是在他心口上插刀子,还不是一把刀子。从小到大,从上学到上班,他不就是这样么?好不容易后来碰到了林晓,他觉得他终于找到懂了他的人?
结果呢?屁!
林晓看见的,不过是她自个儿需要的那一小块王冲罢了。
“有过。”他嗓子都哑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苏晚晴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身子朝着他倾了过去。
“那种感觉啊,有时候感觉就跟演戏一样,还是一出永远杀青不了的破戏。台上的哭啊笑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别人给你写好的,到最后都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自己了。”
王冲在那儿一个劲儿地点头。
这娘们儿的比喻,真他妈绝了,听着都让人心疼。
“你是什么时候有的这种感觉?”他问。
苏晚晴半天没吱声。
“挺小的时候吧。我十岁那年,父母出了车祸,我就被爷爷接走抚养,和爷爷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挺好的,我喜欢音乐,爷爷就培养我,后来发现我的喜欢是纯粹的喜欢,而他们更像商人,为了从我身上获得更多的价值。后来签约了经纪公司,说一定能捧红我。”
她那口气平淡的呀,就跟说别人家的事儿一样。
“从那时候起,我就不是苏晚晴了,就是一个叫‘苏晚晴’的商品。公司说我要温柔,我就得温柔。说我要性感,我就得性感。说我要清纯,我就得清纯。”
王冲听着,心里头那叫一个酸。
“再后来呢?”
“后来我火了呗,有钱了,以为能做回自己了。”苏晚晴笑了,那笑比黄连还苦,“结果呢?换汤不换药。就是从一个破笼子,换到个镶金边的笼子里罢了。”
王冲脑子里立马就想到了那首《笼中鸟》,想到了她弹琴时候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
闹了半天,那不是装的,全是血和泪啊。
“那个把你关笼子里的人……”王冲顿了顿,“是那个姓顾的吧?”
苏晚晴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呗。”王冲放下酒杯。
苏晚晴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
“他攥着的,可不止我的事业。”
她那声音小得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还有啥?”王冲也跟着站了起来。
苏晚晴没回话,就那么站着,那背影,看着叫一个孤单。
王冲走到她身后,手都抬了起来,像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那手都快挨到了,又停住了。
就在这时,苏晚晴的手机响了。
苏晚晴低头看了一眼,那脸“唰”一下就白了,一点血色都没了。
“是他。”
她接起电话。
“延舟。”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的低沉的声音,王冲听不清说的是啥,只听到苏晚晴在一个劲地回复。
“我知道了。”
“会的。”
“明天就回去。”
电话一挂,苏晚晴背对着王冲站了好久好久。
“我要回国了。”苏晚晴说道。
“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的飞机。”
王冲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底。
“那咱俩……”
“没咱俩。”苏晚晴转过身,脸上又挂上了那副冷得掉渣的面具,“李哲,谢了啊这几天陪着我。不过咱俩的故事,到这儿,就算翻篇儿了。”
她说完抬腿就要走,王冲一把薅住了她的手腕子。
“等等。”
苏晚晴停下脚,头也没回。
“如果,我就说如果啊,有法子能让你从那笼子里出来呢?”
苏晚晴的身子哆嗦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
王冲深吸一口气,妈的,拼了。
“我不是什么正经投资人。我有办法,能让你摆脱他的控制。”
苏晚晴猛地一下转过身,那张脸正对着他。
“你他妈到底谁啊?”
王冲知道,得亮底牌了。
“一个跟你一样,想活得像个人的人。”
他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
是猴子发来的加密信息。
【顾安,6岁,阿尔卑斯山圣玛丽疗养院,先天性心脏病,治疗费:每年800万欧元。信托基金受益人:顾安。】
王冲看着这条信息,我勒个去,人直接傻那儿了。
一个六岁的孩子。
一个命悬一线的孩子。
闹了半天,周雪柔那娘们儿拼了命要抢回去的钱,是这孩子的救命钱啊!
手机又响了,这回是电话。
来电显示:赵小凡。
王冲一接,电话那头赵小凡哭着说。
“王哥!我爸被抓了!周雪柔的人说他账有问题,直接把人带走了!我找不着他了!”
王冲的血一下子就凉了。
周雪柔动手了。
这娘们儿根本不等他把任务干完,就先在国内动手了。
这他妈是警告,也是威胁!
王冲看着苏晚晴那一脸震惊的表情,手里的电话里,赵小凡还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哭。
他这才咂摸过味儿来,我操,自己这是让人给套得死死的啊,掉进一个天大的坑里了。
电话那头,赵小凡的声音越来越绝望。
“王哥,你可一定要救救我爸啊!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