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还真就可能

“当然有。”江锋笑了笑，朝陆玥递了个眼色。

陆玥立刻会意，转身就去资料室取来了另一份图纸。

而这份所谓的“后期图纸”，其实就是江锋最初绘制的那一版。

江锋一直相信这份图纸迟早会用上，便让陆玥帮忙补全了注释和缩写，看起来确实比许部长之前看到的那份更规整些。

王前进动了动喉咙，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全交给江锋处理。

许部长接过这份图纸，再次仔细比对。

“不错，不错，这就对上了！”他一边端详一边点头。

听到这话，屋里不少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许部长又开口：“不过——”

这两个字一出，大家的心又悬了起来。

“你这一块用的是直流供电设计吧？”

江锋看了一眼他所指的位置，点头承认。

“但你具体怎么实现？老百姓家里哪来的直流电？”

江锋从容答道：“播放机出厂时会配一个转换器，把家里的220V交流电转成直流电。这样老百姓家里就有直流电了。”

“转换器做好了吗？”

“还没有，这部分属于后期研发的内容。”

许部长点了点头，认可江锋的解释。

“哈，我刚才就说嘛，”他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你们给播放机装上这么大一个扬声器，两节干电池怎么撑得住。这就对了嘛，用上直流电，在家就能一直用，还省电池，老百姓肯定高兴的呦。”

许部长一高兴，带出两句家乡话。

众人也跟着笑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江锋将初版功能更全的图纸，说成是后期攻关的设计；而把定版的设计，说成是前期阶段性设计。

表面上看，不过调换了“新”“旧”的说法，可意义却截然不同。

若前期设计功能齐全，最终版本反而简化，便可能被视作不思进取、避重就轻，缺乏攻坚精神。

而若前期设计简单，后期功能逐步完善丰富，则显得有层次、有条理、有策略，体现的是循序渐进、稳步攻关的过程。

其间，差别可谓天翻地覆。

许部长终于放下心来，却还是追问了一句：“这确实是你们自主设计的？”

那个年代，版权意识尚弱，国内仿制国外设计比比皆是。

只要你能仿得出、做得来，那就算是自己的。

但最怕的是只抄不研，技术吃不透。

抄得来，却仿不像；手工能搓出样品，却又无法量产。

江锋回答：“基底确实参考了国外播放机的设计，但我们已经做了改进，通过分阶段研发，预计有效工作寿命可以达到两千小时……”

“多少？两千小时？”许部长一脸震惊。

震惊过后，他却有些失望：这年轻人看着踏实，怎么开口就吹牛。

作为电子工业部部长，他对国内外便携式播放器的工作寿命再清楚不过。

他深知，相比电路设计，更难在短期内突破的，是磁性材料，比如磁头。

磁头作为播放机的核心部件，往往直接制约整机寿命。

国内最先进的机型也只能达到500小时，而日方的Walkman部分高端机型确实能达到2000小时——但那也是近两年才实现的技术突破。

电路可以通过学识和经验，短期改进，可这磁头怎么搞出来。

许部长语气已经带了些不满：“年轻人，你不会以为我这个老头子是个外行、什么都不懂吧？”

江锋不再多言，直接将刚准备好的测试报告递了过去。

许部长一把接过，迅速翻到磁头耐磨测试那一页。

“磁头材料：锰锌铁氧体……”

这难道是某种新型合金？

他继续往下看。

“添加铈：0.3wt%，镧：0.5wt%……”

原来掺了稀土元素。

看到这里，许部长开始有些相信这款磁头的寿命或许不一般。

可再往下——“根据测试磨损状况，预计工作寿命2136小时…”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江锋适时退后一步，将解释的机会交还给王前进。

王前进定了定神——这一次，他不能再错过了。

许部长，为了研制出高效、稳定且耐磨的磁头，我们煅烧小组经过持续攻关，最终开发出分层煅烧工艺，这才成功制备出目前样品上所使用的磁头，其工作寿命预计可达——

“什么？”许部长猛地回过神来，“你是说，这磁头材料也是你们自己研制的？”

他原本看着测试报告，心想这磁头材料复杂，或许确有独到之处。

就算达不到他们所声称的两千小时，应当也有值得借鉴的地方——只是不知是从何处购得，是否动用了外汇进口？

全部自研难度太大，部分部件采用进口也属正常。

可听了王前进这番话，难道说，连磁头材料都是他们自己做的？

王前进亲眼见到江锋的处理方式，心里也有了数。

他直接邀请许部长进入热加工处理间现场讲解。

许部长二话不说，跟着就走了进去。

热处理间空间有限，最终只进去了四个人：许部长、王前进、江锋，以及秦秘书。

其他人只能等在外面，心思浮动，却听不清里面在谈些什么。

隔着那块不大的隔热玻璃，只见王前进口沫横飞地讲解，一边指着机器，一边费力地比划着手势。

讲到关键处，江锋偶尔插上几句，许部长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外面的人看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可突然听得一声哈哈大笑，然后打开了门，四人刚走出热处理间。

许部长突然转身问道：“从头烧制一炉磁头，需要多长时间？”

“如果从生坯开始算，预计要48个小时。”王前进回答。

“48小时？”整整两天——实在太久了。

许部长暗自盘算行程，根本抽不出这么长的时间。

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江锋和王前进他们，就是靠那套“分层煅烧法”烧出了性能优异的磁头。

但这东西到底有多好，不能光凭嘴说，得靠权威实验室的数据来说话。

这技术太突破了——不只是车间里的一步跨越，它甚至可能撬动整个行业，给国家工业带来一场实实在在的提升。

他略作沉吟，随即开口安排——

“小王、小江，你们抓紧整理一份报告，把‘分层煅烧’的原理、工艺流程和实测效果写清楚。不管多晚，写完立刻送我那儿。”

接着转向秦秘书：“小秦，你暂时别跟我回去，就留在这。盯着车间重新烧一炉——从生坯开始，出一批成品，马上取样送来。”

许部长脑子里已经不停盘旋着这种新材料推开的一盘大棋。

至于那个便携随身听？早就成了被丢在脑后的“牛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