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都在等着

许部长一行未作停留，径直前往电子二厂。

刘局长匆忙寻了部电话，提前将消息传进二厂。

钱厂长此时已不大管事，日常管理由一位姓宋的副厂长负责——他正在会场亲自监督布置。

电话是熊总工接的。

和刘部长通完了话，他心里冷笑：终究是来了。

他向宋副厂长传达了领导即将提前到达、并在食堂用餐的消息。

至于研发部那边，他原想压下许部长特意视察便携播放机的安排。

但细想后觉得风险太大，终究还是找人通知了六车间。

他根本不觉得这么短的时间，研发部那边能搞出什么应对手段。

宋副厂长那边还是忙乱起来。

比原计划提前了近两个小时，这位许部长还点名要在工人食堂吃工作餐。

众人顿觉棘手。

但谁也没打算真把领导往工人食堂领。

许部长只说“去食堂吃”，可厂里除了工人食堂，还有个“小食堂”也是食堂。

可分管食堂的后勤处长还是犯了难：菜该怎么上？

眼下正提倡“反对大吃大喝，拒绝铺张浪费”，可这“俭省”的度，到底该怎么把握？

宋副厂长在机关多年，迎来送往的场面经历得多。

他明白，领导嘴上说要“亲民”、要“和工人一样”，你若真只给基层待遇、一点特权不讲，这领导不就白当了？

全按表面意思做，不去揣摩言外之意，领导只会觉得你死板、不会办事。

宋副厂长拿了个主意：菜还是照好的做，但一律换小盘装，显得精简——若不够，吃完再添。

再从工人食堂打几样大锅菜，往桌边一摆。

许部长不是说要和工人吃一样吗？那就摆上工人吃的菜，也算“与民同乐”。

他若不爱吃，不动筷子便是，也没什么妨碍。

后勤处长在一旁听了，不由暗叹：都是学问，还得慢慢学。

熊总工此刻无暇顾及宋副厂长如何安排接待。

上级领导此行是为视察工作、验收进度，技术环节若出问题，他要负直接责任。

压力着实不小。

一二三车间是二厂的主力，生产任务最重，属于视察重点。

四五车间设备新，承担部分出口创汇任务，领导必定也会去看。

这些车间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至于六车间，本就从未正式建成，产能不理想也在预料之中。

攻关小组那边即便要出事，也有熊猫厂一同担着。

熊总工这次豁出去了，决心借这个机会彻底收拾王前进，以解心头之恨。

还有那个江锋，同样可恼，正好一并处理。

必须在他档案里记上一笔，再开除出厂。

至于六车间研发部那帮人，熊总工根本不信他们能拿出什么像样的样品。

江锋的那份图纸他看过，前段设计尚可，但后面部分既要加入FM收音，又采用直流供电——在他看来，根本实现不了。

更关键的是，江锋把放大器前置了。

那天刚看到图纸时，熊总工确实有些慌。

这一改动对磁头材料的磁性要求极高，以国内目前的条件，根本找不到符合要求的磁性材料。

可越往后看，他反而笑了。

江锋这小子虽然懂不少，但终究太年轻，好高骛远，什么都往里加、什么都敢改。

做不出来才好，看他们到时候怎么交代。

不到四十分钟，许部长一行的车队就到了二厂门口。

欢迎仪式自然是少不了的，接下来的流程都按宋副厂长的计划进行。

到了小食堂，特供菜和职工食堂的菜分装成小盘，一一端上桌。许部长什么也没说，每样菜都吃，不露喜好。

众人见状，也只好跟着动筷。

期间没有上新菜，一桌饭菜被吃得七七八八，几乎见底。

后勤处长捏了把汗：许部长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总隐隐觉得他不太高兴。

饭后，许部长要了间办公室稍作休息。

原定于大会议室举行的报告会，仍按原计划时间进行。

汇报内容先总结了过去取得的成绩，提到上级的支持和全厂上下的努力，随后才介绍当前正在研发的项目。

厂方列出一系列项目和产品，只在不起眼处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便携式随身听的研制。

本意是不得不报，却不愿多提。

可偏偏就是这含糊的一句，被许部长注意到了。

“这么说，你们厂这个便携播放机项目——进展还挺顺利？”

二厂领导心里顿时一紧。

自家的情况，自己最清楚。

这项目的研发全都放在了六车间，进展怎么可能顺利。

一位负责生产的副厂长试图含糊应对：“厂里对这次技术攻关高度重视，抽调了多名技术人员，由一位高级工程师亲自带队，日夜不停地努力……”

许部长直接抬手打断：“哎，过程就莫多说了，还是直接看结果吧。霍书记，钱厂长，熊总工，带我们去现场看看？”

几人点头应下。

众人匆匆在前引路，无人留意熊总工嘴角那一抹极力掩饰的、阴恻恻的冷笑。

此时六车间研发部内——

王前进穿戴严实，在测试车间向江锋焦急询问：“小江，咱们这个电容的精度，供给FM模块的电压够不够？”

“没问题，设计留了充足余量，这点误差不影响。”江锋同样一身装备，语气肯定。

“那就好，那就好。”王前进松了口气。

起初看到江锋的设计图时，王前进还坚决反对加装FM收音和DC供电功能，认为步子迈得太大。

可实际试制却异常顺利，仿佛早已成功多次，如今只是重新走一遍流程。

进展顺利，王前进也有了更多打算。

他计划先加装FM收音模块，若一切正常，再进一步加入DC供电模块。

上午刚出了一批加装FM功能的样品试制，此时王前进特意带着江锋在测试间进行验证。

而这批样品，正是他准备献给上级领导和熊总工的“大礼”。

此时不光熊总工在等待时机，攻关小组众人也在摩拳擦掌。

两人刚测完一件样品，研发部大门突然被推开，调度员赵全生气喘吁吁喊：

“王工！厂领导带人往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