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风云突变

许部长视察的第一天，主要走访了南州电子一厂和梅花厂，查看了矿场传感设备和大型家用电器的研发生产。

过程十分顺利。许部长还称赞一厂和梅花厂上下一心，厂领导管理有方，并祝愿他们来年再创佳绩。大家都十分高兴。

但到了第二天，在熊猫厂视察时，情况突然转变。

“这就是你们的研发成果？”会议室里，许部长拿着一个初具雏形的便携播放设备，向台下问道。

“这个……我们还没有完成研发，这只是阶段性的样品……”熊猫厂的总工额头冒汗，小心地回答。

“哦？阶段性样品？”许部长气极反笑，“这么说你们有好几个阶段了？那把你们的研究计划书拿给我看看吧。”

熊猫厂众人一片寂静。

见众人这般反应，秦秘书暗自冷笑：就这点本事，也想糊弄许部长？未免太不把中央来的领导当回事了。

“没有？”许部长并未放过他们，“没有计划书，设计图纸总该有吧？”

图纸自然是有的，但哪敢轻易拿出来？

熊猫厂领导无奈，只得让总工将图纸递了上去。

他们仍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这位大领导不懂技术，看不明白这份设计。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刘局长在许部长手下工作十多年，对老领导的技术底子和专业水平再了解不过。

见许部长开始翻看图纸，刘局长心头一紧，暗暗捏了把汗，只盼熊猫厂别捅出什么篓子。

就算实际生产跟不上，设计上总该过得去吧。

没想到，许部长看了不到一分钟，就抬起头叫过秦秘书。

“小秦，你来看看这份图纸，是不是觉得有些眼熟？”

“是，部长。”

秦秘书也是技术出身，这些年跟着许部长推项目、搞视察、审方案，全和技术相关。

因此再忙再累，也不敢落下专业知识，生怕哪天领导问起，自己答不上来影响前途。

秦秘书没看多久便开了口：

“这份设计，似乎与安西长兰电子厂1982年的CTZ-6型播放器有几分相似。”

他语气听着像是不太确定，却连具体型号和年份都说了出来。

“不错，你说得对，就是这款机型。不过你说的还是客气了，哪里是几分相似，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许部长点了点头，让秦秘书坐回原位。

正当众人会议可以这么平稳进行下去时，却听见许部长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猛地站起身：

“你们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

许部长厉声说道：

“我原以为，国家下达这个攻关任务，你们能够理解、能够支持。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们竟敢在这种大事上糊弄！拿这种过时的设计，怎么可能做出了先进的设备！”

“你们可能觉得这种便携播放设备可有可无，不影响民生大计，就不把它当回事。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是可有可无，国家为什么会把它作为重要攻关项目交给你们？”

许部长突然气息不顺，剧烈咳嗽起来。

秦秘书眼疾手快，连忙递上茶水。刘局长也想上前，却慢了半步，只得讪讪退后。

许部长喝了茶，情绪稍缓，语重心长地说道：

“设备虽小，也不直接关系民生，但它关乎年轻人，关乎国家的未来！

“你们难道愿意看到年轻人都去买外国设备，听外国歌曲，被洗了脑，再去吹捧别人的优越、贬低自己的国家？”

熊猫厂众人面露愧色，不敢再抬头看许部长。

他们感到惭愧，并非因为未能正确回应国家年轻人的诉求。

而是懊恼自己混迹官场多年，政治敏感性竟如此之低，连这样的国家风向和深层意图都没能领会。

这次任务搞砸了，以后的晋升机会怕是轮不到自己，仕途可能就走到头了。

刘局长心里也着急。

底下人敢这样糊弄，他有没有责任？

肯定也是有的。

失察的责任有吧？

没有及时传达国家政策风向的责任也有吧？

想到这些他就头疼，恨不得把这些熊猫厂的领导都狠狠教训一顿。

会议结束后，熊猫厂领导想留许部长一行吃饭，顺便在饭局上赔罪。

但许部长根本没给他们这个机会。会议一结束，他就直接走向熊猫厂停车场，坐上来时的那辆考斯特中巴。

车没有半点停留，径直驶出了厂区。

留下一群熊猫厂领导站在原地，风中凌乱，不知所措。

考斯特已经驶出很远，许部长仍气愤难平。

刘局长是跟着一起上车的。

他没开电子工业局的车，是因为许部长说多开车浪费国家资源，让他同乘一车。

起初他还暗自高兴，觉得这是领导没忘了他、信任他的表现，也是自己亲近领导的难得机会。

但现在看着怒气未消的许部长，他有些坐立不安，生怕一不小心，这怒火就转向了自己。

车上没人敢说话。最先开口的还是许部长：

“小刘……”

刘局长一愣，意识到领导在叫自己，连忙上前。

“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是去哪？”

刘局长有些心慌，但只能如实汇报：“按原定计划，下午该去电子二厂……”

他心里一阵发沉。

熊猫厂搞成这样，电子二厂又能好到哪去？

熊猫厂会糊弄，会拿别厂的旧图纸装样子，搞个“新研发”的落后产品，电子二厂难道就不会？

一家厂这么干也就罢了，要是两家都这样，自己可就真的难辞其咎了。

他甚至已经想好上级会怎么处分自己，连检讨报告的开头都在脑中拟好了。

他还想再争取一下——

“老领导，您看现在已经快中午了，咱们还是先去吃饭吧，附近有家国营饭店还不错。”

刘局长继续试着劝说：“您推掉了熊猫厂的招待，大家都还饿着肚子。而且等我们到了二厂，他们也在吃饭，找不到人汇报工作。”

他需要先稳住许部长，尽量拖延时间，好派人去二厂报信，让他们想想应对的办法。

至于这么短的时间里，二厂能不能想出对策，就不是他刘局长能控制的了。

可事难遂人愿——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就去二厂食堂吃。小秦，你让司机开快一点，别让大家饿着了。”许部长发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