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问题根源

一车间门口热浪滚滚。

江锋倚在门框上，一件洗得发白的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手里摇着一把破蒲扇，扇出的风也是热的。

前世这时候，他待在恒温恒湿的实验室里。

即便是下车间，也是现代化无尘车间，设备比人金贵，24小时中央空调不间断运行。

一次实验事故，让他来到了1986年。

没手机没网络，拥挤的筒子楼、脏乱的公厕、清汤寡水的饭菜他都能适应，唯独这闷热潮湿的天气让人喘不过气。

“江锋！过来打牌啊？”一个穿着工装的青年晃着手里的扑克牌喊道。

车间停工，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打牌消遣——赌钱的那种。

“不打，车间里再待一会就蒸熟了。”江锋有气无力地回应，目光望向远处。

一群身着短袖白衬衫，干部模样的人正朝车间走来。

为首的是钱厂长和熊总工，中间簇拥着一个陌生面孔的中年男子。

江锋心头一紧。

自己不过是刚和师傅说了贴片机的事，他怎么就带来这么多人。

“领导来了！收收收，快收起来！”江锋压低声音对车间里的工友们喊道。

车间里一阵骚动。

工人们手忙脚乱地收起扑克和散落在机床上的毛票，抄起工具装模作样地干起活来。

脚步声渐近，那群人已经走到了车间门口。

“江锋，江锋在吗？”车间主任第一个冲进车间，声音急切。

“这儿呢。”江锋平静地回应。

车间主任一愣，没想到要找的人就在门口站着。

他上下打量着江锋，脸色沉了下来：“安全帽不戴，工装扣子也不系，成什么样子......”

“好了！”钱厂长打断车间主任，“领导们特意从会议室赶来车间，说正事吧。”

钱厂长瞪了车间主任一眼，转向被簇拥在中间的刘局长。

刘局长目光扫过车间，落在江锋身上：“刚才听说，你们对那台进口贴片机有新的见解？”

徐有才赶紧走到前面，拽着江锋的袖子问道：“江锋，你刚才说能修好那台西德贴片机？”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江锋身上。

江锋先点头，又摇头。

徐有才急了，抬腿就要踹：“臭小子，刚才怎么打包票的？现在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江锋侧身躲开，扶住师父：“师父，您记错了。我说的是让机器正常运转，不是修好它。”

刘局长向前迈了一步：“江锋同志，说说这两者的区别。”

旁边人连忙介绍：“这是省电子工业局的刘局长。”

江锋深吸一口气：“刘局长，我说的是'让机器正常运转'，因为这台贴片机本身并没有故障。”

“没故障？”刘局长皱眉，看向钱厂长和熊总工，“可厂里汇报说它工作不稳定，废品率很高？”

钱厂长和熊总工急了，拼命给江锋使眼色。

“问题不在贴片机上。”江锋没理会他们的眼神，“是配套的这个稳压器出了毛病。”

“稳压器？”

众人面面相觑，连车间里老师傅们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江锋带着众人走到贴片机旁，指着一个黑色金属盒子：“这就是随设备配套的专用稳压器。”

他继续解释：“国内的工业用电是三相380V，这套标准是沿用苏联的。但西德工业用电是三相400V。像贴片机这种精密设备，对电压波动很敏感。”

“所以西德的厂家专门为我们改装了这台稳压器。它不仅负责稳压，还要把我们的380V电压升到400V。问题就出在这个升压模块上。”

众人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时，随行的一位于厂长问道：“我们厂还有从日本进口的设备，也有电压问题吗？”

江锋点头：“日本工业电压是三相200V。想在国内使用，必须加装降压变压器、变频器，还有接口转换器。正因为复杂，日方设备有成熟的适配方案。”

他顿了下，接着说道：“而西德和我们的标准接近，这家德企就采用了临时改装的办法，反而留下了隐患。”

底下有人小声议论：“不是说西方人做事严谨吗，怎么这么不靠谱？”

刘局长追问：“你凭什么断定是稳压器的问题？”

江锋伸手戳了戳稳压器面板上的指示灯：

“您看这儿。之前发生故障时，是一个绿两个红。按照操作手册说明，问题就是出在升压模块。刘局长，您看呢？”

刘局长干咳两声：“技术上的事，还是请教熊总工吧......”

熊总工硬着头皮上前：“你确定你的判断准确吗？”

“通上电，拿电压表一测就清楚了。”江锋直接回道。

工人们有些犹豫，没领导拍板谁也不敢动这台贵重的进口设备。

一个年轻小伙转身就去工具间取了电压表来。

江锋抬眼一看，是陈瑞祥——都是跟着徐有才老师傅的，算起来是他师兄。

电压表摆在跟前，众人互相看着，最后望向熊总工。

熊总工这时候心中其实很不痛快了。

自己一个总工程师，居然要被一个新来的大学生这样牵着走。

但他此时也没其他的选择，只得摆摆手：“测吧测吧。”

领导发话，车间立刻动了起来。

线路复查、人员站位、高压区清场，工作服、安全帽都得挨个检查。

江锋穿上厚实的工作服，安全帽系好。汗水从额头淌下，滴落在水泥地上。

整个车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

刘局长站到了江锋身边，目光紧盯着稳压器。

“合闸！”熊总工下令。

总闸合上，沉闷的嗡鸣声响起，车间顶上的排风扇转起来。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稳压器面板上。指示灯闪烁了几下——一个绿，两个红。

“就是这样！”江锋立即指出，“升压模块工作异常，输出电压不稳定，导致贴片机无法正常工作。”

他接过电压表，接在输出端子上。

表针先是剧烈的在360V到390V之间来回波动，然后逐渐趋于平稳。

最后落在了387V这个数值上，再也无法提压到400V。

几位老师傅也凑上前来。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