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默醒得很早。
山里的清晨，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凉意。
他躺在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听着窗外传来的、零星的鸡鸣狗吠，闻着空气中那股熟悉又陌生，混合着泥土芬芳和柴火烟味的清新气息，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了。
昨晚那个倔强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走了，他身边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有棱有角，像一块豆腐块。
他走出小屋，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刘翠兰已经起了个大早。她正佝偻着背，提着一个木桶，往院角的鸡圈里撒着谷糠，嘴里还“咕咕咕”地呼唤着那些争食的母鸡。
或许是陈默的承诺给了她希望，她今天的精神状态明显比昨天好了许多，脸上虽然依旧带着愁容，但眼神却不再是那种六神无主的绝望。
而在那间低矮破旧的灶房里，袅袅的炊烟正从房顶的瓦缝中升起。孟晓雨正蹲在灶台前，熟练地往灶膛里添着柴火，火光映照着她那张清秀的侧脸，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柔和温暖的光晕里。
听到开门声，孟晓雨从灶房里探出头来，脸上沾了一点黑色的锅灰，像只可爱的小花猫。
看到陈默，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颊微微泛红。
“学长，你醒啦？”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灰，转身从灶台上的一个大陶盆里舀了一瓢热水，倒进一个干净的脸盆里，又拿出一条新毛巾一起端了出来。“你先洗漱吧，早饭马上就好了。”
陈默接过毛巾，看着眼前这淳朴而又温馨的一幕，心中流过一阵暖流。
这种感觉，是他以前在宁城那个冰冷的出租屋里，从未体验过的。
他洗漱完毕后，没有像个客人一样坐着干等，他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一小垛柴。
“阿姨，斧头在哪？”他站起身，挽起衬衫袖口。
刘翠兰愣了一下，连忙摆手：“哎呀不用不用，哪能让你干这个……”
“没事，活动活动筋骨。”陈默已经看到了靠在墙角的旧斧头，木柄磨得光滑。他走过去掂了掂分量，还行。
他深吸一口气，腰腹发力，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隆起，手中的斧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劈下！
“咔嚓！”
一根碗口粗的木桩，应声而裂，干脆利落！
“咔嚓！”“咔嚓！”“咔嚓！”
他越劈越顺手，越劈越快，只听见院子里斧头劈砍木头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一会儿，他的脚下，就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整整齐齐的木柴。
刘翠兰惊得张大了嘴。
孟晓雨也忘了搅动锅里的糊糊，呆呆地看着。
她看着陈默那被汗水浸湿的后背，和他那流畅而又充满力量感的动作，一张俏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心跳也莫名地快了半拍。
吃完早饭，孟晓雨怕他闷，便提议带他在村子里走一走，散散步。两人并肩走在村里那条唯一的、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立刻就引来了全村人的围观。
桂花村的村民们，淳朴而又热情。
他们看到陈默，都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哟，小雨，带男朋友出来逛啦？”
“小陈啊，昨晚睡得还好吗？山里条件差，别嫌弃啊！”
当他们听说，这个俊俏的城里小伙子，一大早就帮孟家劈了一大堆柴火，干活一点都不含糊，没有半点城里人的娇气和架子时，对他的印象，更是好到了极点。
“哎哟，翠兰啊！你家小雨可是找了个好女婿啊！你看这小伙子，长得又俊，人又能干，对你们家小雨又好！你可算是有福气咯！”一个正在自家门口择菜的大妈，扯着嗓子对远远走来的刘翠兰喊道。
“就是就是！这才是过日子的人！比咱们村那些懒汉强多了！”
这些毫不掩饰的夸奖和议论，传到孟晓雨的耳朵里，让她既害羞得抬不起头，心里却又像灌了蜜一样，甜丝丝的。
她偷偷地瞥了一眼身边那个正微笑着和村民们打招呼的男人，感觉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
山里的时间，过得似乎格外慢。
在等待的这一天里，陈默仿佛也融入了这种慢节奏的生活。
他帮着孟家修好了被踹坏的院门，帮着刘翠兰去山里采了一些草药，甚至还跟着孟大强，学了学怎么编竹筐。
下午的时候，山里信号时好时坏，他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让他微微挑了挑眉。
唐婉。
这个女人的电话总是来得这么突然，这么不分场合。
他走到院子外一个信号好点的高坡上，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唐婉那特有的、带着一丝慵懒和娇嗔的仿佛能勾人魂魄的声音。
“我的小顾问，跑到哪个山沟沟里野去了呀？怎么电话都打不通？”
“姐姐我送给你的那匹‘龙马’不喜欢吗？竟然舍得把它孤零零地丢在车库里积灰，它可是会哭的哦。”
陈默听着她这调侃中带着一丝占有欲的语气，无奈地笑了笑。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妖精。
“婉姐，说笑了。这边临时出了点急事，需要处理一下，很快就回去。”
“哦？急事？”唐婉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玩味，“比陪姐姐我还重要吗？”
“我不管你是在处理什么天大的事，也不管你是在哪个山沟沟里扶贫。”
“三天后，我必须要在宁城见到你本人。”
“我有个朋友，她家长辈过寿，邀请我去。我想了想，总不能空手去。正好下周有个拍卖晚会，里面有不少好东西。”
“我需要一个懂行的人帮我‘掌掌眼’，免得我被人当成冤大头给骗了。”
“而你，陈默，”唐婉的声音顿了顿，“是我能想到的，最佳人选。”
拍卖会？掌眼？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自己只是个刚毕业的大学时，而且她可不知道自己有系统给的鉴宝技能。
“知道了，婉姐。周一之前，我一定赶回去。”
“嗯，这还差不多。”唐婉满意地轻笑一声，“我等着你回来，给我‘惊喜’哦。”
挂掉电话，陈默回头看了一眼山下的桂花村。
他发现，原本还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聚起了厚厚的乌云。
山风也变得越来越大，带着一股潮湿的凉意，吹得山林哗哗作响。
一场倾盆暴雨，眼看着就要来临。
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种压抑而又沉闷的气氛中。
“这鬼天气，真是说变就变。”陈默吐槽了一句，转身向院子走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
……
约定的第三天，上午。
天空阴沉沉的，暴雨倒是没有，但下着不大不小的毛毛细雨，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
孟家的小院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刘翠兰坐立不安，不停地在堂屋里踱步，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向哪路神佛祈祷。
孟大强则坐在门槛上，脸色比天色还要阴沉。
孟晓雨紧紧地攥着衣角，脸色煞白，时不时地，就用担忧的目光，看向院子里那个唯一的“主心骨”。
陈默。
他正悠闲地坐在那张缺了腿的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根竹条，跟着孟大强学编竹筐，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紧张。
就在这时——
“呜轰——！！”
一阵刺耳的、嚣张的马达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来了！
只见两辆破旧不堪、但依旧坚挺的五菱宏光面包车，如同两头发了疯的野牛，溅起了一路的泥水，在狭窄的村道上横冲直撞，最后以一个蛮横的甩尾，急刹在了孟晓雨家的院子门口！
不愧是国产神车，这种山路简直如履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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