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丫头

有了马车行程快了许多，午时便过了马头山，过了马头山，众人心里便松了一口气。

大路官道，马车轱辘碾过官道的碎石，发出单调的声响。

欢快下徐达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手里的马鞭时不时轻拍车辕。

王憨眯着眼睛扒在车窗，望着路边飞速倒退的树木，嘴里念叨着，“俺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坐上马车………”

“是啊！想想几天前，俺们哥几个还不相信东家！”

正聊着，徐达的歌声戛然而止，马鞭僵在半空。

“东家……”徐达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栗。

徐若心头一紧，掀开车帘望去，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宽敞的官道上，竟挤满了扶老携幼的人群，像一条缓慢蠕动的灰黑色长蛇。

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补丁摞着补丁，有的甚至光着脚，脚掌被碎石磨得鲜血淋漓。

寒风里，单薄的衣衫根本抵挡不住寒意，老人们缩着脖子，孩子们冻得嘴唇发紫，紧紧攥着大人的衣角。

“这是……逃难的？”

吴起咽了咽口水，先前的兴奋荡然无存。

马车被迫放慢速度，车轮碾过路面的泥泞，溅起的泥点落在难民身上，他们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往前挪动。

徐若看见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个襁褓，孩子的小脸蜡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妇人干裂的嘴唇不停翕动，像是在低声呢喃，可眼泪早已流干，脸上只剩麻木。

不远处，一个瘦骨嶙峋的汉子背着年迈的老父，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几次都失败了，最终只能抱着父亲的腿，发出压抑的呜咽。

“水……给点水好吗？……”

一个衣衫破烂的孩童凑到马车边，伸出枯瘦的小手，眼睛里满是乞求。

他的手腕细得像根柴禾，手上布满伤痕和裂口。

王憨下意识地想递水袋，却被徐若按住了。

车中的水本就不多，周围的难民数以千计，根本不够分。

若是这样贸然给了，只会怕引起骚乱跟恐慌。

孩童见没得到回应，也不纠缠，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了，小小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人群里。

徐若的心暗自沉了下来。

刚刚那个小女孩，已经快撑不住了，没有水，很快就会倒下。

“东家，难民越来越多了，咱得绕过去……！”

徐达扬起马鞭，尽量避开乱民。

“才两日，为甚这么多难民，莫不是北边出事了？”

吴起忍不住嘀咕一句。

“坏了，要真出事家里的老婆孩子……”

吴起神色有些焦急。

“问问便知。”徐若说道。

“嘿，莫不是北边出了事？”

徐达扬起马鞭，对着人群吆喝一声。

只是这些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根本没有看他，继续往前走。

“嘿，我说你们这些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都往漠城去呢？”

依旧没人回答，没人愿意耗费力气回答徐达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消失的小女孩又折了回来。

“大老爷，俺，俺告诉你，可有水喝吗？”

徐达看向这个孩子，跟自家闺女差不多的年龄，心里一软，对着马车里的徐若恳求道：“东家，俺……”

徐若闭口不言，不是不给，是不能给，给了必出祸端。

“大老爷，那些兵抓人，见人都抓，俺们村都逃了……”

徐若虽没同意，小丫头依然告诉几人。

这些难民都是因为害怕被征兵抓走，从北长城附近逃难而来的燕民。

“东家，你看那边！”

顺着看去，几个饿死的难民蜷缩在沟里，身上盖着破旧的草席，露在外面的脚已经发黑。

有妇人坐在尸体旁，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既不哭泣，也不说话，仿佛灵魂早已离体。

如这般饿死的已经有很多人了。

“大老爷，俺今年十二了，再过几年俺就长大了，你给俺点水救救俺，俺以后能伺候你……”

小丫头拦跟着车，对着徐若恳求道。

大老爷，徐若惨然一笑，才几日而已，就从活不下去的小赌徒成了一个有钱的主。

几十两银子，就能改变一个人的身份。

回想刚穿越那日，还在为三两银子犯愁。

“大老爷，你要嫌弃俺，俺还能干家务，只要你给俺点水，俺不坐你的马车，俺跟着就行了……”

小丫头继续恳求道。

带上她只是一个麻烦，况且这个世道，如这样的人多的很，救下一个还有更多。

不过制盐倒是需要很多帮手，这丫头看着也算机灵。

徐若刚好开口，一阵骚动从人群前方传来。

几个骑马的士兵从北边疾驰而来。

“让开！别挡着官道！耽误了官差办事，拿你们试问！”

一根棍棒狠狠落在一个老妇人身上，她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怀里的半块发霉的窝头滚了出去。

几个落难的孩子立刻扑上去争抢，互相撕扯着头发，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都是些贱民，死不足惜！”

官差恶狠狠的骂道。

“这些鸟人！”

王憨捏紧了拳头，却并不敢动手。

因为徐若没有发话，他只能忍着。

“东家……”

吴起几人也气愤的看向徐若。

“走！”徐若轻声说道。

他只是刚拿到盐引的商人，连自身都尚需安稳，哪有能力庇护这些难民。

“闪开！”

那些官差又是一阵吆喝，马蹄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踏向那争抢野菜馍馍的孩童时，跟在马车旁边的小丫头情绪失控的往那孩子冲去。

“小……心！”

那丫头拉住一个发呆的孩子，躲过了马蹄的践踏，惊的战马嘶鸣暴躁，差点让官差跌落马下。

旁边孩子的母亲，一把推开小丫头，抱着自己孩子躲开了。

“找死！”

官差恼怒扬起马鞭，甩在那个丫头身上。

一道血痕出现在小丫头的后背，她摔倒在了地上。

“起来……！”

官差恼怒的对小丫头吼道。

徐若心口莫名地难受，转头问向几个汉子，“能不能拿下！”

“东家放心，俺哥几个也不是孬种，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俺早就看不惯了！”

几人等的就是徐若下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