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祖籍长河郡县，桃花村人……”徐若答道。
李老点点头，笔尖在纸上簌簌划过，墨痕顺着他的力道晕开。
“既是赵穆举荐，我也必多问，盐引办好，切不可为非作歹，欺压价格……”
李老一边写着字，一边跟徐若说着。
徐若站在案前静静的听着。
“若是有一天，时局变了，望念在盐引的份上，为民谋出一条路……”
徐若不禁暗自神伤，为民请命的事，他不会做，也不想做，恐怕要让李老失望了。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李默放下笔，将盐引吹了吹，又从案下的木匣里取出一方铜印。
印泥早已干涸，他只好用指尖蘸了些墨，在印面上抹匀，重重盖在文书末尾。
“啪”的一声轻响，暗红色的印纹落在纸上，才算彻底敲定。
“拿着吧。”
李默将盐引递过来，手指触到徐若的手时，忍不住多捏了捏。
“这东西如今虽不如从前金贵，但有它在，你在商县贩盐便无人敢拦。只是记住，盐是百姓的命，莫要学那些囤积居奇的奸商……”
“晚辈谨记李老教诲！”
徐若双手接过盐引，指尖传来纸张的粗糙触感，心里满是踏实。
在跟李老言谈之中，莫名的感到一种亲切感，这种亲切让他内心生出一股股温暖感。
这种感觉即便是在李小穗，王憨身上从没感觉到的，却在只见过一次的李老身上感受到。
“也许，是因为李老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精神，让他感受到可畏了吧？”
徐若在心里暗自想着，可惜他不是这样的人。
徐若只想好好活着，过好日子，让身边在乎的人也能过好日子便可，至于其他的，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他正想着，却见李老又弯腰从木匣里翻找起来，半晌才摸出一张叠得整齐的麻纸，纸角都泛了黄。
“这个你拿好。”
李老将麻纸递过来，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找了半天，也就这个或许用处大一些，也许你用的到，也许用不到，先留着吧！……或许有用呢？”
李老一边咳嗽一边说着。
徐若展开黄纸，上面的字迹已经迷糊，却能看清这是一份地契，还有官府盖的红印。
“商县往南，约莫五十里地，方圆百里……”
徐若心里一震，连忙推辞：“李老，这万万不可！盐引已是晚辈莫大的福气，怎还能要您的地契？”
李老无力的摆了摆手，咳嗽了两声，脸色又白了几分。
“地契在漠城以南，虽荒，却挨着死湖，取水方便，有了这地，你便能建个像样的盐坊，把细盐的法子推开来。”
这地在商县，据桃花村可有近百里，又是片荒芜之地，徐若不觉得自己能用的到。
不过李老一片好意，他也不好拒绝，如实收了下来。
临走的时候，李老又给了徐若一封举荐信。
“你在商县做盐，日后多于官差打交道，好在商县有我一个学生，虽不如赵穆，多少也能帮上点忙，日后有麻烦，也可寻去……”
徐若接过信封，只觉得手里沉甸甸的。
他对着李默深深作了一揖，腰弯得极低：“晚辈无以为报，唯有好好做事，不辜负李老的信任。”
“不用你报什么。”
李老咳嗽着摆手，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徐若连忙上前扶住。
“回去吧，把盐坊的事张罗起来……”
“李老多保重身体！”
徐若轻声说了一句，才转身走出内堂。
庭院里的风还在吹，褪色的灯笼依旧“吱呀”作响，可徐若心里却没了来时的萧索。
他摸了摸怀里的盐引和举荐信，心里却越发的沉重。
或许因为李老，或许因为其他事，办好了这些原本开心，不知为何心情竟然压抑了起来。
“东家，成了吗？”
徐达跟王憨几人围了上来。
徐若笑着点头，从怀里掏出盐引亮了亮：“成了！以后咱们就是正当生意了……”
几人眼中都亮了起来，要知道只要徐若的生意办下来，他们才能傍上大腿，才能有活路。
在当今这个世道，能遇到徐若这样的东家，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几个汉子心里越想越觉得当初幸好选了跟着徐若。
“既然事都办好了，咱们也得尽快回去！”
徐若把信放在怀里，除了这些信还有那些银子，都被他换成了银票。
银票这东西方便携带，总不能时刻踹了几十斤重的银子在身上。
几个汉子也都露出兴奋的神色。
能回去，家里妻儿可都还等着。
这次出门，徐达几人并没告诉家里妻儿，只是在跟王憨走的时候，让人留下口信。
眼下回去，带着银子回去，那该是多让家里人高兴的事，想想就让人开心。
“商县不比长河郡县，地处南北官道，热闹了很多，卖的东西也多，要不咱一起去逛逛……？”
徐若这样一说，几人都表示赞同。
好不容易出趟远门，能买些稀奇的东西带回去，家里人定都是高兴的。
为了方便赶路，徐若特意买了一辆马车。
“有了马车，俺看半天便可到了商县……”
几人兴奋的把东西装好，跟着跳上马车。
趁着天还早，徐若特意去看了一趟马长青。
让王憨几人在马车上等着，徐若提着酒菜走进了驿站的大门。
若不是马长青的引荐，事情也不会这么快办妥。
摆好酒菜，两人边吃边聊，从家国情怀谈论到往后的打算。
“兄弟，这些银子你拿着，留着买酒！”
徐若拿出十两银子放在马长青面前。
马长青看了看银子，一番推辞最终还是收下。
马有财有钱，却是个抠门，要不然马长青根本不稀罕这十两银子。
“徐兄弟，能否麻烦你个事情……”
酒喝到一半，马长青突然说道。
“俺现在身上没钱，你借的这十两银子，俺想孝敬俺爹，还望你帮俺带回去……”
“马兄，你这是何必，银子不是借，是感谢你的，再说马老爷不缺你这点银子！”
“俺知道。”
“好，我答应你！”
徐若收起银子心里却替马长青不值。
临走之前，马长青找了一张纸写了一封信。
“徐兄，俺爹是个多疑的人，你带银子回去，他必定认为你有私藏，俺写了信，他便不会为难于你……”
看了一眼马长青，徐若心里莫名一酸。
自己遇到这样的不公，却时刻想着别人。
走出驿站，闻着旷野里的风，徐若跳上马车。
“出发！”
“驾………”
徐达扬起马鞭，欢快的喝道。
这一次回去，众人都是带着希望而归，心情也自然轻松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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