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范将羽扇“唰”地收起,语气沉得像压了层霜:“主公,眼下局势明摆着强攻是拿将士性命填城墙,奇袭找不着半分破绽,最稳妥也最无奈的法子,就一个字:围。”
刘岳眉头拧成一道深纹,没插话,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话讲透。
吴范迎着他的目光,继续道:“周瑜把合肥堆成铁桶,打的就是‘耗’的算盘。他算准咱们长途奔袭,粮草得从后方千里转运,供给困难。可他漏算了一件事——他把方圆十里的人畜全圈进了城,合肥存粮再多,既要喂守军,还要养黎民,撑死了是个‘寅吃卯粮’的局。咱们只要把城围得密不透风,断了他所有补给,等城内粮仓见了底,不用刀枪,这城自破。”
“就这么干耗着?”典韦粗哑的嗓音突然炸响,“咱们带了几万人来,总不能天天在城下盯着那破城墙发呆吧?”
吴范转头看向他,脸上没半分松快,语气却多了几分笃定:“文绥,这‘围’可不是傻等,是要‘困死’。咱们得做三件事,把这围子扎成铜墙铁壁。”
“军师您就别绕弯子了!”一旁的太史慈按捺不住开口,“早定下法子,早让弟兄们动起来!”
吴范被他催得勾了勾嘴角,转瞬又恢复凝重:“第一,封死水路。南淝河是合肥的命门,刘都督,你且带两队水师,一队扼守上游三十里的渡口,一队堵死下游河口。不管是运粮的漕船、传信的快船,哪怕是打渔的小划子,但凡靠近都给我拦下来。船上的粮秣要么扣下充作军粮,要么一把火烧干净,绝不能让一粒米、一封信进合肥城。”
刘琦立刻上前一步,抱拳朗声道:“末将明白!定让合肥水上断了半分念想!”
“第二,锁死陆路。”吴范的目光转向陈武,语气更沉了几分,“子烈,你带一万兵马,在合肥东、西、北三面各扎一座营寨,营寨之间挖两丈深、一丈宽的壕沟,沟上拉满带倒刺的绊马索。白天派斥候每隔一个时辰巡一圈,晚上就点满火把,连只兔子都别想从营寨缝里溜过去。城南靠河,有水师盯着,不用额外布防,但也得派小队人马盯着城墙根,防着他们从南门偷偷运东西。”
陈武沉声应下,语气斩钉截铁:“末将这就去安排!保证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合肥城!”
典韦见吴范没提自己,急得往前凑了两步,瓮声瓮气地喊:“军师!那某呢?总不能让某天天在楼船上待着,跟木头似的吧?”
吴范看了他一眼,嘴角难得露出点笑意:“这第三件事,非文绥你不可。你带两千精兵,在咱们主营和合肥城墙之间找块平坦地,白天带着人开垦荒地、晒咱们运来的粮草,势必要让城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咱们粮多的是,耗得起;晚上就在那儿扎个前哨营,盯着城墙动静,要是周瑜敢派兵出来抢粮,那你就趁机夺门。”
“好!这活儿俺喜欢!”典韦顿时来了精神,“俺保证天天在城下‘晒太阳’,让周瑜那小儿看的心烦!”
太史慈在一旁听得心痒,忍不住又问:“军师,那我呢?总不能让我跟着文绥一起在城下晒着吧?”
“子义你另有重任。”吴范转头看向他,语气瞬间严肃,“你带五百轻骑,去合肥周边的郡县巡查。但凡看到孙策派来的援军或是运粮队,先派快马回来报信,再想办法骚扰,拖慢他们行程。只要援军到不了合肥,周瑜就只能在城里坐以待毙。”
太史慈眼睛一亮,抱拳笑道:“得令!”
吴范说完,转身对着刘岳躬身行礼:“主公,这么一来,合肥就如同没根的树。只要咱们沉住气,最多三月,城内必生乱象。到时候不用咱们攻城,要么是城里人饿急了闹起来,要么是守军撑不住投降,合肥自然到手。”
刘岳一直没说话,此刻终于缓缓点头,目光扫过帐下将领,声音沉稳得像铸了铁:“就按文则说的办!所有人各司其职,谁要是出了差错,军法处置!记住,咱们现在比的不是谁能打赢一场仗,是比谁能沉住气!”
“遵主公令!”诸将领命而去。
另一边合肥城中,周瑜听着手下的汇报,将酒樽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呵,合肥城中存粮足有半年之数,随他围吧,但凡主公击退曹操后回援,则合肥之危自然迎刃而解。”
就这样,刘岳和周瑜僵持住了,那怕典韦天天在城外时怒骂周瑜,送周瑜女装也无法动摇分毫。
一月过后,典韦已经不再怒骂周瑜,只是麻木执行刘岳的命令,每日晒粮收粮,也从未见合肥城中有人出城抢粮。
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也都没有发现合肥的援军或者粮队,整座合肥城仿佛想是被人遗忘一般,孤零零的在那立着。
“将军,咱们都在这折腾了一个月了,也不见城中有任何动静,该不会是军师的计策被敌军识破了吧?”再次将粮草收起后,有士兵向典韦抱怨。
典韦双目一瞪,铜铃般的眼珠里满是厉色:“休得胡言!此乃主公交付的差事,我典韦便是耗死在这儿,也得办妥帖了!”
合肥城外各营,类似的质疑声亦此起彼伏,却都被各路将领以雷霆手段压下,军中一时倒也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可日子转眼滑过第二个月,合肥城头的守军依旧按时轮换,并无异动;就连汝南战场上传来的消息,也只是孙策与曹操在颍水两岸僵持不下,胜负难分。
这下,军中的怨气与质疑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比上月更甚。便是典韦这等对主公忠心耿耿的悍将,心底对吴范的计策也难免打了鼓,往日里巡营点卯、操练值守,也渐渐没了最初那般全神贯注的劲头。
合肥城中,周瑜时刻关注着城外敌军的情况,见刘岳大军军心动荡,便知破局时机已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