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备而来又怎样?”卢英杰梗着脖子,唾沫横飞,眼中凶光毕露,“我们在清河县经营了这十数载,根深蒂固,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初来乍到的臭小子?”
“话虽如此……”叶文博眼底寒光一闪,“小心驶得万年船,卢兄且莫急躁……”
“那你说!到底想怎么做?”卢英杰更加烦躁,不耐地道。
叶文博嘴角扯出一丝阴冷的笑意,凑近些,“他不是爱出风头么?咱们就给他添把火,送他点‘功劳’!”
“你瞧这天,已有小半月不曾落雨了吧?下面那些贱民的田地,早已干涸得冒烟了!此等事关民生的大难题……”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眼神像毒蛇般冰凉,“这烫手的山芋,咱们就移交给这位能干的林大人去操劳好了!”
他得意地搓了搓手指,“趁此良机,咱们正好可以把账册上的那些……赶紧处理妥当,务求天衣无缝,万不可再让这小子揪住丝毫破绽!”
卢英杰听罢,用力一拍大腿,脸上泛起狞笑,“妙啊!老吴,还是你有法子!单是这场要命的旱情,就足够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焦头烂额!”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尽是阴毒与得意,立时拍板定了下来。
……
县衙后堂,酉末戌初,林越独坐于厅中,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却没发出什么声响。
他凝神静思,反复梳理着初临清河县的种种,官绅勾连甚密,局势如一团乱麻,想在此地站稳脚跟,远比预想中要艰难。
正思虑间,廊下响起细微急促的脚步声。
下午派出去的王三,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他满头大汗,前襟浸湿了一片,步履匆匆地趋至林越面前,微微躬身,声音压得极低,“大……老爷,银子我已送上山了,绝无差池。”
林越抬眸,目光锐利如鹰隼,深深盯着对方,“确定没有人跟踪你吧?”
王三心头一凛,赶紧用衣袖抹了把汗,斩钉截铁地保证道:“老爷您放心!小的出门格外小心,专挑僻静巷子,特意绕了好几个大圈子,就为甩掉尾巴,断不会有人发现行踪!”
见对方办事如此利索可靠,林越紧蹙的眉头这才舒展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径直递了过去,“这件事你办得不错,赏你的。”
王三的目光落到银票上,清晰的“十两”印入眼帘,这让他眼睛瞬间瞪圆了,迸发出狂喜的光彩,
他脸上堆满了受宠若惊的笑容,连连摆手道:“使不得,老爷!这太多了!”
“给你你就拿着。”林越语气淡然,带着上位者特有的语气,“只要你老老实实给老爷我办事,安分守己,往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林越发话,王三哪敢再推辞?
他双手恭敬地接过那张银票,感激涕零道:“谢老爷恩典!小的这条命就是老爷您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越听着奉承,却是不动声色,待对方停下来,他话锋忽地一转,扯了扯身上那身略显寒酸的旧袍子。
“行了,老爷我眼下这身行头,实在不好见人,明天你去镇上寻家手艺好的裁缝铺子,给老爷我赶制几套像样的新行头,不然穿出去老爷脸上无光,你们脸上都挂不住啊,明白了么?”
“明白了,老爷!”王三哪敢有半分犹豫,立刻拍着胸脯表忠心,“老爷您就放一百个心!小的明儿一大早就去,保管寻摸最好的料子,最好的师傅,给您拾掇得体体面面的!”
林越满意的点点头,他站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好干,老爷我绝不会亏待忠心的人。”
说完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走出大厅,径直回房歇息去了。
王三弓着身子,一脸恭敬地目送林越的背影,消失在门廊暗影里。
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他那灿烂的笑容渐渐消失。
眉头猛地一拧,他忽然想起了极其重要的事情。
“哎呀!不对!”他脸上瞬间换成了苦相,低声道:“老爷……老爷您没给钱呀!”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张银票,眼神复杂,“看来这钱得我自个儿先垫上了……”
念头刚转,他脸上又浮现出憧憬的光芒,“老爷这才刚到清河县几天功夫?手腕就这么硬,捞金如探囊取物,赚了这许多白花花的银子!眼下这点垫付,就当是投资了!跟对了人,将来老爷手里漏点渣滓,够我吃香喝辣的了!”
……
翌日清晨,县衙公堂。
卢英杰和叶文博两人,早早候在那里,脸色都不太好看。
林越打着哈欠,带着一脸惺忪睡意,慢悠悠地踱上了公堂。
见到林越这副懒散模样,卢英杰两人充斥着强烈不满,却是强压着不敢在脸上表露分毫。
卢英杰沉着脸,没有立刻开口,用眼角余光瞥了瞥身旁的叶文博。
现在且容这毛头小子得意会儿,等会儿正戏开场,看对方如何收场!
叶文博收到这无声的指令,立马上前一步,声音刻意拔高了几分,“大人!卑职与卢大人今日冒昧求见,实为事关本县命脉的要事!”
“因为干旱?”林越似乎毫不意外,一口点破。
“正是!”叶文博赶紧躬身,神色凝重,“眼下清河县已近半月无雨,田地焦渴,许多地方只能依靠从河里挑水灌溉救急,清河县人手本就不足,青壮稀少,老弱众多,长此以往,若再不能有效解决水源问题……”
他语气愈发沉痛,带着忧心如焚的腔调,“只怕今秋大片田地颗粒无收,全县百姓就要陷入粮荒绝境啊!此事非同小可,直系民生,关乎黎庶的生死存亡,大人您身系一县之重担,务必拿出万全之策!”
林越冷眼扫过二人,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足足干旱了半个月!这半月以来,尔等身为地方父母官属,就只会干瞪眼坐着,一点解决的办法都没想过?”
“办法卑职等自然是想过的!”卢英杰连忙拱手辩解,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无外乎是发动全县劳力,老老少少都出动,去河里担水浇田!”
他摊开手,做出无可奈何状,“大人明鉴!这法子费时费力,杯水车薪!效果实在微乎其微!再加上前段时间,前任县尊不幸突然意外过世,衙门里群龙无首,人心惶惶,这抗旱的大事,生生拖到了今日,实在是情非得已,力有不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