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越揣着明白装糊涂,张百万脸上的肥肉微微一颤,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阴鸷,眨眼间又被笑容取代。
他仿佛没事人般,自圆其说道:“若真是如此,那倒是草民多虑了,上了年纪的人,就爱瞎操心,请大人见谅!只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卢大人两位在清河县操劳多年,兢兢业业,我们本地的五大家族,对他们都是打心眼里佩服!大人您是新官上任,若有哪里觉得他们做得不到位,适当教训提醒自然是应该的。
草民斗胆进言,毕竟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面子上的功夫,该留还是要留一点,有什么误会关起门来私下里说说就好,何必非要在堂前公审,闹得全县皆知呢?
这要是传扬开去,难免会让我们五大家族心中忧虑,万一县里再出点什么乱子,搞得人心惶惶,最后焦头烂额,不还是您这位父母官吗?”
听到这里,林越脸上保持着笑意,眼底瞬间结了一层寒冰!
对方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张百万捕捉到了林越骤然冰冷的表情,却是浑不在意,从容地站起身,恭敬地拱拱手,“大人要忙的事多,小人今日冒昧要说的,就是这些浅见了,还望大人回去再好好思量思量。
他微微拖长了语调,“草民我在清河县这地界上,风风雨雨过了几十年,有些事情也许看得比大人您要清楚一点点,希望大人能认真考虑考虑小人的建议。”
说完不等林越答复,张百万再次拱了拱手,自顾自地转身,带着随从从容离去。
那份旁若无人的嚣张姿态,根本就没把林越这个县令放在眼里!
林越冰冷的眼神,如刀锋般钉在张百万的背影上。
此时他胸中怒火翻腾,几乎要将理智灼穿。
最后还是生生压了下去,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清楚地知道,眼下不是翻脸的时候!
此时他的根基太浅薄了,力量不够强大,必须忍耐,积蓄力量,赢得更多民心。
等到时机成熟,实力足够之时,再来好好收拾这些盘踞在清河县根深蒂固的蠹虫!
“他来找你干什么?”柳轻眉带着几分困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林越脸上寒冰般的神情瞬间消融,重新浮现出随意的笑容。
他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没什么,就是来探探口风的。”
对方一句都没有提到黑衣人,应该是跟此事无关。
柳轻眉心知事情绝非如此简单,以张百万的身份,绝无可能仅仅来探探口风这么简单。
她明白其中牵扯复杂,现在追问未必能得答案,便没再深究此事。
“那个黑人,你打算怎么处置?”她盯着林越问道。
林越皱了皱没有,“先关着吧!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柳轻眉立于一旁,神色清冷,听了这话,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林越的想法,倒与她不谋而合。
倏地,她锐利的目光转向林越,带着审视的意味,“你不是读书人吗?怎么会懂这些?”
她紧盯着林越的表情,似乎想从中捕捉到一丝破绽。
“哈哈哈……”林越似是被逗乐了,打了个哈哈,“之前我们县里有个人很会查案,我跟他学了几手。”
对于这般敷衍的回答,柳轻眉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显然并不满意。
她清楚此时与林越的关系尚属生疏,对方不愿吐露实情,再正常不过。
柳轻眉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心头的疑虑,转而问道:“若无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嗯。”林越收敛了笑容,应了一声,“你若有余暇,不妨去街市上巡查一番,细细留意有没有异样的动静。”
今天之前,柳轻眉对林越的指派,多半会置若罔闻。
经历了先前的种种,她对这位年轻县令,态度已大为改观。
眼前这人,远比她想象的更不简单,或许真能改变清河县,甚至能帮到自己。
“好!”柳轻眉心中念头纷转,低低应着。
她履任才不过两三年光景,深知自身经验远非丰富。
想要查清楚父亲的死因,光靠自己是不容易的。
她的脸色倏地黯淡下来,如同蒙上了一层灰霾,唇角紧紧抿了起来。
很快,她猛的闭上眼睛,硬生生将这涌上的悲怆压下。
此刻绝不是沉浸于伤感的时候,必须尽快着手调查,查出父亲身亡的真相!
一念及此,林越那张带着笑容的面孔,突然浮现在她脑海里。
或许……此人可以成为助力?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柳轻眉下意识地轻轻摇了摇头。
林越此人究竟是敌是友,是好是坏,她心中尚无定论。
她暗自决定,需再观察一段时日,才能做出决定。
倘若对方当真可靠,父亲的冤屈或许真有昭雪之望?
与此同时,经此儿童拐卖一案,林越这位新县令,在清河县算是声名大噪。
满城的百姓都没料到,这位年轻县官甫一上任,一举解决了如此大案!
尤为关键的是,这位林县令对待卢英杰二人的态度,似乎颇为冷淡疏远。
卢,吴二人在清河县百姓中,已是恶名昭著,劣迹斑斑。
忽然来了这么一位“青天大老爷”,众人心底那近乎枯竭的希望,倏忽间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光。
或许这位年轻县令的到来,真能扭转他们眼下这水深火活的艰难处境?
此时的卢英杰和叶文博,两人却是一前一后,阴沉着脸走进了城中一家装潢奢华的酒楼。
雅间的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房间里的空气却仿佛凝滞了。
两人一落座,脸色都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他们都没料到,竟会被那毛头小子狠狠摆了一道!
昨日宴席之上,那小子一副笑意吟吟的模样,如今仅隔一夜便骤然翻脸发难!
这骤然的转变,打得他们猝不及防,一丝防备都不曾有!
在林越这里,他们着实吃了个结结实实的大亏!
“这千刀万剐的混账小子!”卢英杰怒不可遏,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猛地一拳砸在桌上。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杯盖乱跳,茶水四溅。
“竟敢如此作弄我等,实在是可恶!”
相对而言,一旁的叶文博则冷静些许,只是那眼神阴鸷得瘆人。
他缓缓摇头,“这小子怕是有备而来,卢兄,此事我们万不可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