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里那天,张恒开了辆破大众来接。车刚停在码头,这傻逼就从副驾拎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俩肉包子:"趁热吃,我特意绕路买的,你最爱的酱肉包。"
我接过包子啃了一口,肉汁溅在手上,烫得龇牙咧嘴。张恒一边开车一边瞅我:"真不报警?王老四还在祠堂躺着呢。"
"报个屁。"我把包子渣往他身上弹,"你跟警察说'我们杀了个老头,他变成人皮了'?人家不把咱送精神病院才怪。"
张恒嘿嘿笑:"也是。不过赵先生那老东西,死得是真邪性,跟蜕壳似的。"
我没接话。脑子里总闪着许栩最后那下笑,明明没眼珠,可就是觉得她在笑,软乎乎的,跟以前她穿黑丝逗我时一个样。
车开到市区,路过许栩住的老小区,我突然让张恒停车。
"干啥?"他纳闷。
"下去看看。"我推开车门,往5号楼走。楼道里还是那股霉味儿,801的门虚掩着,跟我走的时候一样。推开门,屋里落了层灰,阳台那堆旧物还在——铁铃铛、黄纸符,还有块黑木头,比养魂木小一圈,估计是许栩爹留下的碎料。
我蹲在阳台翻那堆东西,在铁盒子底下摸出个相册。翻开一看,全是许栩的照片:高中时扎马尾,穿校服站在操场,旁边站个男生,傻愣愣的,是我;后来她染了头发,穿旗袍在江边拍,肩膀上的彼岸花纹身刚纹好,红得发亮;最后一张是她蹲在阳台擦养魂木,侧脸对着镜头,嘴角弯着,像是知道有人拍她。
"这傻逼。"我摩挲着照片,眼眶有点热。张恒凑过来看,突然指着高中那张:"哎,这不是你吗?我说你俩咋看着眼熟,原来早认识。"
"废话。"我把相册揣起来,"那时候我还跟她说,穿黑丝好看。"
"然后呢?"
"然后她骂我流氓,追着我打。"我笑了笑,眼泪却掉在照片上,"那时候哪知道,她爹是守木人,她活得跟刀尖上走似的。"
从小区出来,张恒突然说:"对了,刘大师给我打电话,说让你去他那儿一趟,说你身上还有阴气,得给你收收。"
"不去。"我往车上钻,"有那功夫,不如找个地方泡澡。"
可当晚就出事了。
我租了个新公寓,离张恒公司近。半夜睡得正香,突然觉得有人摸我脸,凉飕飕的。我睁眼一看,天花板上飘着缕头发,棕色的,跟萌萌那发煞一样,正往我脸上落。
"操!"我拽过被子蒙住头,心里发毛赵先生都死了,发煞咋还在?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黑眼圈去找刘大师。老头在巷子里开个小铺子,门口挂着"周易算命"的牌子,见我来,往太师椅上一靠:"早说你得过来。"
他捏着我的手腕闭着眼,半天睁眼:"你跟那养魂木贴太近,沾了阴气,发煞是冲阴气来的。"
"咋整?"
"简单。"他从抽屉里掏出张符,"烧了兑水喝,连喝三天,保准没事。"
我看着那黄符,跟纸灰似的:"这玩意儿能喝?"
"你喝不喝?不喝下次发煞缠你脖子,我可不管。"
我咬咬牙,拿符往火上凑。符烧得挺快,灰落在碗里,兑水喝下去,跟喝粉笔末似的,呛得我直咳嗽。
"对了,"刘大师突然说,"你是不是有块玉佩?刻着'许'字的。"
我一愣:"你咋知道?"
"那玉佩是许家的护身符,跟养魂木通着气。"他指了指我胸口,"你戴着它,阴气散得慢,但也安全——发煞不敢真伤你,许丫头的魂在护着。"
我摸出玉佩,冰凉的玉面贴着皮肤:"她还在?"
"算也不算。"刘大师捋着胡子,"魂散了,执念没散。那玉佩沾了你的血,又沾了她的,算你们俩的念想。"
从铺子出来,张恒打电话说公司出事了,王老四被人发现了,不过是在码头,身上绑着石头,沉在江里,警察定性为意外溺亡。
"肯定是老马头。"张恒在电话里骂,"那老东西没死透,回来收拾残局了。"
我没说话,摸着玉佩往江边走。江风挺大,吹得人睁不开眼。我蹲在码头,把玉佩扔进江里,刚扔下去,又觉得舍不得,赶紧伸手去捞,指尖刚碰到玉佩,突然看见水里漂着个东西,是许栩的黑丝,在浪里打旋,跟活的似的。
"许栩"我把玉佩揣回去,笑了,"还跟我闹。"
转身要走,身后传来个女声,软乎乎的:"方行。"
我猛地回头,没人。江面上只有浪拍岸的响,阳光洒在水面上,亮闪闪的,像许栩相册里那张江边照。
我挠了挠头,往回走。兜里的玉佩突然发烫,烫得手心发疼,接着又凉下去,跟她以前摸我脸的温度一样。